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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轻双拳死死地攀在飘窗之上, 身上浅灰色的家居服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泅湿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勾勒出了他极为漂亮流畅的身体线条。
只是这般的美景无人窥见, 谢玄轻只觉得浑身燥热, 疼痛难忍,灵魂都几乎要随着耳边响起的诡异的咒文离体而去。
“先生……容璟。”谢玄轻低声呢喃着容璟的名字,仿佛只是这样, 便能缓解到他身上乃至意识深处传来的极致痛楚。
一滴汗珠从他的额上滴落下来, 濡湿了浓黑的眉。
越来越多的陌生的画面出现于脑海之中,他见到了许多如之前的画面中穿着玄色长袍的他的先生, 也见到了许多他与那名跟他长相极为相似的青年相处的画面。
倒不如说, 他似乎就是处于那个青年的视角看到的这些画面, 或者说……记忆的。
谢玄轻并不是蠢人, 即便此时他的状态算不上好, 但一开始看不出来, 看到后面, 他也大概能猜到这些画面到底代表着什么了。
这是他的记忆——
或者是说, 他上一世所有的记忆。
又一个画面闪过,夜色渐深,古朴的青石街道上,四处挂着或是精致或是大气的各色灯笼。
身穿褐衣的百姓走在街上,面上尽是喜气。
走马灯轻轻转动,橘黄色的灯光如流水般洒开。
元宵佳节,月色皎皎,霜色与烛光相映,美人与才子相逢,却是一年又一年的战乱之后,百姓们终于过上的一次美满而平静的节晚。
“……你做得很好。”容璟素来淡淡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他回过头,却见他的国师静静地站在鼓楼之上,眼底却是将万千百姓尽皆看入了眼中。
街上尽是跳跃的烛光,将他的眼眸点亮得犹如银河般璀璨。
谢崇忍不住靠过去,身上的檀木香气与容璟身上浅浅传来的犹如冰雪般的气息融在一处,竟是诡异地有些暧昧。
“如果没有国师出手,就算是我,也无法将这天下改变至此。”谢玄轻听见自己的声音、或者说谢崇的声音响起,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亲昵,“所以,应当是感谢国师将这一切改变至此。”
容璟回转过头来,眼底璀璨的烛光一瞬间流转明灭,将他的眉眼也衬托得越发精致而出尘。
“你如今倒是会说话了许多。”他盯着谢崇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谢崇微微一笑:“这些可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国师可不要胡乱冤枉我才好。”
他们相识相交也有将近五年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是像一开始那样陌生。即便现在谢崇依然登上了帝位,但他于容璟面前,却是从未以帝王自居,仍是以你我相称。
也是因着他这般态度,容璟也并未疏远他,而是顺从了他的请求,留在了帝都。
只是,若是知道会发生后面的事,谢崇宁愿容璟回到山野之中,哪怕他们一世难以再见几面,也不想容璟被人嫉恨,算计身陨于天罚之下。
记忆凌乱而繁杂。
谢玄轻时而看见谢崇独自一人站于高楼之上,遥望着那已无人居住的观星殿;时而看到二人甩脱侍卫,微服私访于旧城之中。
“出去了国师可不能再叫我陛下了,还是叫我玄轻罢。”
“其实叫玄轻还好些,这个字是国师亲自给我取的,如今也当由国师称呼。”
他这话就是蛮不讲理了。但几年时间的相处,谢崇早已摸清了自家国师的性情,此时低低垂下眉眼,神色看起来便有些可怜。
谢玄轻:“……”
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谢玄轻回忆到这一段记忆,一时间还是忍不住分神想了一下——
怎么他前世所露出的那个神色,看着居然也有些熟悉:“……”
难怪他的先生一见他这般表情就会心软……那他到底是因为自己而心软的呢,还是因为,上一世的谢崇?
即便知道谢崇就是自己,谢玄轻也忍不住有一瞬间的疑虑与……嫉妒。
耳边的经文声越发扩大,谢玄轻唇色发白,下一秒又见淡金色的阵法灵光亮起,将他柔柔地护卫在内。
像是带着容璟本人的气息般,谢玄轻面颊在那阵金光上轻轻蹭过,唇边又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微微闭上眼眸,体内所传来的犹如烈火焚烧般的痛楚越发强烈,似乎是要将他灵魂之内所掩藏的每一分记忆都翻搅出来一般,粗暴却极为有用。
随着记忆一点一点的复苏,谢玄轻隐约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了当年的谢崇,感觉到了对方每一个时刻所感觉到的东西——
这样似乎也正常,毕竟他们……本就是同一个灵魂。
无数陌生而又熟悉的心情涌上心头,谢玄轻静静地感受着这些深藏于自己灵魂之内的情绪,轻轻“嘶”了一声。
在无数或隐晦或明显的喜悦褪去之后,残存于灵魂最深处的情绪终于浮了出来。
孤寂而痛楚,犹如灵魂撕裂般的无助。
都说成为帝王之后便是高处不胜寒,当身旁有着国师在侧时,谢崇并未有过这种感觉。
但是当国师离世,他却是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深沉的寂寥。
人人皆称昭帝圣明,乃旷古一帝,只可惜生性寡淡,不设后宫导致膝下无子,令人叹息。
然而谢崇自己却是知道,他登上帝位固然有着谢氏的推举,但真正让他下定决心推翻旧朝的,却是当年那个银发少年登门之时,看着他淡淡说道:“十世帝命,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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