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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轻看着阿姨将碗筷收下去,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忽然蹙起眉头,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容璟,微微一笑:“先生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之前不曾注意,走出后,才看见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挂了一轮圆月。
清冷而皎洁的月光洒落于别墅前的花圃间,照亮了沾着露珠的鲜花。
淡淡的花香融着身旁人的气息一起传来,容璟与谢玄轻在花园中走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上一世……你做了什么?”
他的身影在月下被修饰得更加修长而瘦削,银白色的长发笼着一层淡淡的光辉,一时让人分不清那是月亮落下的光芒,还是他本身就这般璀璨。
谢玄轻看着容璟的面容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刚问了什么。
心中微叹了一声,谢玄轻微笑着反问道:“先生问的是哪方面呢?是我死后将先生当年的坟茔一起迁入了帝陵中合葬,还是想问我是如何与天道交易,换取先生的神魂的?”
容璟:“……”
他更关心的确实是后面那个问题,但问出口的却是:“……合葬?”
谢玄轻目光落到他的身上,笑容仍是未变,沉沉地、毫不掩饰地“嗯”了一声。
不单只是合葬于帝陵,更是同一墓室、同一棺椁。
谢崇临死前,便给养在膝下的侄子留下了旨意。他的陵中不必放多珍贵的陪葬品,只将他亲手所做的青木小像与当初容璟留下的那些东西一起放入他的墓室便足够了。
他并无后宫妃子,也没有亲生的后代。侄子是他从小教导长大的,早已将他视为父亲一般的存在,自然是会遵照他的遗愿将事情处理好。
谢玄轻回想起那位侄子知道他对容璟的心思的时候的神色,似乎也说不上震惊。
“父皇选中我的时候,我就知道父皇必定是不会再迎娶后宫了。”
那个年轻的侄子说道。
而一个男人,一个成为了帝王的年轻男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他心中早已有人,那人在他的心里乃至生命中都占据着极高的地位,以至于他在得不到对方后,也不愿再找其他人。
而他的叔父,他的父皇自弱冠时起便是为天下万民而奔走操劳着,身边也并未停留过任何一名女子。
能让他这位性情冷峻的父皇所倾心之人,必然也不是什么庸俗之辈。
太子一开始不曾往那方面想,只是等他见到谢崇频频接见天师,最后还亲自深入崇山峻岭之中,只为请出其中隐居的一个隐世宗门之时,他就隐约有所猜测。
而谢崇后续的举动也正是应证了他的猜测。
他竟是直接将早已去世的国师封为玄学之始祖,又让人将对方参与到龙脉之中的功绩散布到天下各处。
万民朝拜,民心所向。谢崇竟让民众将一个早已去世的国师置于自己之上——
这样的举动简直是丧心病狂!
然而谢崇的手段足够强硬,对于朝堂上的掌控更是极为详密,便是有大臣极力反对,在谢崇强硬的态度之下也尽皆败退。
青木养魂,万民祈愿,再加上十世帝命,在容璟师门的筹谋之下,祭天大典之中,谢玄轻便与天道做成了交易。
只是当时不知道是因为天道太过虚弱,还是人死后便与前尘无关,谢崇将自己的命格交托出去后,也只得到了一个神魂无恙前尘无缘的结果。
但只容璟的神魂尚在这个消息,就足以抵消一切了。
就是难免会遗憾,当真是一世都不再可能再见了。
“其实我还留了道封后的旨意。”谢玄轻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简单地提了一下之后,又忽然说道,“不过想来太子是觉得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并未颁布出去。”
当年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无数次想将那道圣旨颁布下去,然而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要考虑到容璟凝魂之后所需的愿力是否足够。
万一天下的百姓因此误会了容璟,反倒会耽误大事。
直到他死前从容璟师门那里知道容璟的神魂似乎已转世去了,他才私心将那道圣旨拿出来,留给了太子。
不过看现在流传下来的史书,太子大约是没敢颁布出去的。
也是,他身为帝王,未置后宫也未留下血脉,本就有人在私下猜测了什么,这道圣旨发出去,恐怕还真会引得一些古董君子在太子面前血溅大殿。
他倒是不介意这些,但太子没像他一样上过战场,还是体贴一下这孩子吧。
在提到当年自己的安排的时候,谢玄轻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当年的意气来。
容璟看着他的侧脸,本来是对他刚刚语中提到的所谓的封后有些不满,这时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对于谢崇的印象只停留在了弱冠之前,虽然这一世又与谢玄轻相逢,但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六年的时间。
可谢崇呢?当初为了查出自己为何重生时,容璟便去查过史书,知晓谢崇最后是活了六十多岁。
这在当时来说已算得上是长寿了。
但容璟此时听着谢玄轻话语中隐约流露出来的怅然与遗憾,一时不知道这样的寿数对于当年的谢崇而言,当真是件好事吗?
之前谢玄轻虽然一直诱哄着容璟回应自己,但真正泄露自己内心浓烈深厚的情绪的时候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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