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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误会很大。
他当然不能看着齐季因为误解白替他伤心,赶忙解释:“我师父早就羽化登仙了。”
“……”这话一听,还是不怎么对。
他又补充:“是真的得道成仙。”
齐季一怔,啼笑皆非,不知如何接话。
飞升成仙,都是传奇话本里的故事。世上有许多游方道士,以修道成仙之说,装神弄鬼糊弄百姓骗取钱财。
一个长生不老药的神话故事,从古流传至今。
当今皇帝为求长生,迷信道士丹药。上从下效,民间百姓也十分迷信神佛。
迟肆这是摆明了拿玩笑话在逗他。
但迟肆心胸开阔,已然看淡生死胸怀坦荡。他都不甚介意,自己在这儿替他伤春悲秋就真有些矫情。
于是齐季笑容重上眼角,把伤感愁绪抛之脑后,两人又继续讨论起谣言的问题。
可说来说去,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齐季的组织查不到任何线索,散布谣言的人实在藏得太深,不知到底在暗中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他的组织势力庞大,密探遍布大江南北,以往江湖上所有的风吹草动,诡谲秘辛都尽在掌握之中。唯独这一次,完全束手无策,无半点蛛丝马迹。
迟肆也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到这世上有谁和他有渊源,且能藏在背后布下大迷局。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齐季叹了口气,“流言的源头不查探清楚,继续这么传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你身上真有那什么道藏,你往后再无宁日。”
迟肆嘴角微勾,轻狂又淡然:“来就来,我又不怕。就凭他们那点本事,连我的袖子都碰不到。”
他还是按耐不住心中自负自傲,找了机会暗中吹嘘自己一通。
对方痞里痞气的厚颜,齐季心中无奈又好笑,但他还是正颜厉色提醒:“千万不要轻敌。不是所有的对手都从正面进攻。江湖上有许多邪魔外道,偷袭,暗箭,下毒,各种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知道了知道了。”迟肆把剩下的唯一一块肉夹到齐季碗中,“爷精明着呢,哪轮得到你为我担心。”
***
迟肆艺高人胆大,天不怕地不怕,不需要齐季为他担心。
他自己却免不得开始为对方担心。
齐季无事的时候,每日都会来请他吃饭。
也会毫无征兆不告而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肆心知肚明,这种时候,是他领了任务出门办事去了。
齐季虽然没有明说过,但也猜想得到,他所在的那个神秘组织,做的必然不是什么心怀天下拯救苍生的善事。
他不知齐季具体会接些什么样的差事,但总归和暗杀刺探一类的隐秘行径沾边,必定危险重重。
齐季总是不声不响消失好几天,然后某一天又倏然出现。
偶有几次回来的时候,迟肆能察觉得出对方隐藏在温润笑容后的满心疲惫。
他们都心知,终会有一天,齐季就此一去不回。
名为齐季的影子在不知名的地方消弭无踪,从此世间找不到半点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齐季曾说过,这是组织中所有成员的宿命。
迟肆一开始不以为意,人总有一死,他早已看淡。
可不知从何时起,在对方消失不见的时候,若是一想到往后或许再也见不到此人,他心中就生出了一丝不可言状的怅然若失。
这一回,齐季已经悄无声息离去五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迟肆只感觉心中莫名空荡,像是缺了什么,却又烦闷地说不出来。
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也不想出门,成日就坐在家门口,内心隐隐期盼着那阵熟悉的敲门声。
第7章
盛夏某日,刚下过一场雷惊天地的暴雨。
西郊水沟狭小,堵塞严重,内涝了一大片区域。
暴雨过后又是炎炎烈日,积郁的水汽凝结成实至的热烟,蒸的人燥热难耐。
两个身穿锦缎武服的男子,一前一后行走在满是脏污积水的狭窄小巷。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以袖捂嘴,巷内的腐朽臭气熏得他喘不过气。
街巷周围那些一直盯在身上,茫然无神的晦暗目光,也让他浑身不自在。
“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人……”他眉头微皱,看着那些残旧的土屋,一脸嫌弃毫无掩盖。
前方的高个青年侧头看了他一眼,带着点悲天悯人的神色,低声道:“世间并非所有地方都富裕繁华,在我们见不到的地方,还有不少这样的穷困景象。”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这里,了解一下真实的人间疾苦。”
少年深以为然,点头称是。他本想拿开袖子坦然面对,却在闻到滔天臭气后,又迅速皱着眉把鼻子捂上。
青年叹了口气,也没再对他说教,只环顾一周看了看道路,无奈道:“走吧,应该快到了。”
两人在污泥巷道中缓慢前行,涝灾阻碍了脚步,脚程根本快不起来。
好不容易才走出巷口,来到贫民区的最西边。
此处更加破败荒凉,房屋稀疏土墙残破。根本不像是在京城里,反而像某处荒郊野岭。
好在这片地地势稍高,地上没有积水,更没有刺鼻的腐坏臭味。
即使死气沉沉,待着也比巷内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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