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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年,他与顾修随军出征。留下苏澈帮他看顾京城,京中几乎所有叫的出名字的功勋世族官宦之家,他都让苏澈趁着去府上问诊的功夫摸了些门路。
所以他知道他前刑部尚书李衡好色,其妻悍妒,拐着弯的让人把舞妓送到了李衡家里。借着君王心疼顾修的当口,给了君王一个革职的好理由。
还有兵部那场风波也是顾修有意让顾攸看见的,顾攸自幼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尤其遇见顾修受委屈的事,打场架再正常不过了。
韩墨初所做的仅仅是把一件又一件可大可小的事闹大,将君王的失望一点一点的累积起来,最终爆发为彻彻底底的厌恶。
“呵呵呵呵...”韩明冷笑着开始扪心自问。
是啊,这些事好似当真都是他自己做的。可是这些事,在这京城朝堂之中几乎没有几个人是不做的。置身官场政局之中,哪有什么至清至洁之人,都是官官相护,蝇营狗苟。
除了,那个武疯子战王。
“韩墨初。”韩明冷静下来,尖锐的目光朝人射了过去:“皇长子的案子,你是怎么翻过来的?”
当年孟氏皇后与孟氏一族联手彻查都没有查出实证,何以就凭那宫女的一面之词,就让君王不顾珹王顾偃直接废了他妹妹所有的名位。
“韩前辈,您是不是忘了?那年我入京揭榜做的可是四品内臣。”韩墨初弯眸温笑:“我陪着殿下在宫中住了那几年,交下几个亲信的内侍宫人不是很容易的事么?何况贵妃这人,为了珹王殿下不择手段。皇长子已逝,可战王殿下却是最好的人证。”
那年,苏澈入宫除疫,往毓秀宫中与大宫女福珍诊病之时将一枚不起眼的药囊挂在了韩氏的床头上。药囊香气幽微又可安神,但闻久了便会脾气暴躁,再久便会疑神疑鬼。平日里根本不会发作,不过只要稍有外事刺激便会失去理智,将身边亲近之人视为魔鬼。
韩氏一闻便闻了六年,早就疯的差不多了。
除夕夜的一场大火,烧不死人。却能彻底烧掉君王与贵妃之间所有的情分,也能烧尽贵妃身边所有宫人的忠诚。
韩氏为人刻薄,于那些宫人又无什么再造之恩,那些宫人又何以会为韩家去死呢?
顾修说的没错,他的君父就是如此。无论什么事都是单凭一己好恶,一旦对这人生了厌弃之心,就会想方设法的将这人彻底从他命里抹杀出去,即便这个人曾经对他而言举足轻重。
当他开始对顾修含了愧悔之意的时候,那不管什么样的辩解,都敌不过顾修的一句话。
“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韩明浑身一怔,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不可能,不可能,那都是些不知结果的险局,你怎么可能次次得手?”
“是啊。”韩墨初坦然的笑道:“只是您那时风头正盛,眼睛是看不到下面的事情的。局是险,可是在下又不是只有一个局,只是您自己恰好选了那个局走而已。就如山林捕猎一样,兽夹就放在那里,总会捕到想要的东西的,只要沉住气就好了。您自己非守着一个夹子,难怪会饿死。”
“你说,你到底是谁?”韩明脱口问道:“究竟是你想让我死,还是战王想让我死?”
“韩明大人,您说错了。是国法要您死,是陛下要您死。”韩墨初的目光始终从容温和,说出话来也始终没有半分留情:“记得那天我同您说过,在下要走哪条路您说了不算,君心这件事您说了也不算。”
“君心...君心怎么了?这些事都是他的授意!我是他最忠诚的臣子!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韩明突然发狂似的朝韩墨初面前扑了过去,只可惜脖子和双手都被拴着铁链,连韩墨初的衣角也碰不到。
“因为,您已经没用了。”韩墨初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就那么与韩明四目相对,看着他满是布满脏污的脸:“您以为陛下一手将您扶持成为三公之首,让您替他做那些不仁之事,是因为您的忠诚么?”
韩墨初顿了顿,脸上笑意更深:“那是因为您蠢。您贪权好利,只知表面功夫,好大喜功,得了君恩便自以为是。就因为您的德不配位,能不配位,所以他给您的权柄,到了他想收回来的时候就能随时收回来。就如今天一样,其实陛下早就想弃了您了,我不过是给了陛下一个体面的理由而已。”
韩明的浑浊的双眼,瞬间变得更加黯淡,颓然坐回原地:“因为我蠢,因为我蠢,因为我蠢...”韩明自言自语,忽然语气又一次变得阴狠:“你以为你今日赢了是么?我告诉你,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你这般为战王卖命,迟早有一日也会如我一般!”
“韩大人,您果然糊涂了。您有今日是因为陛下原本就是这样一个凉薄刚愎之人,他既然能毫不留情的清除那些世家重臣,有朝一日自然也会清除掉你。”韩墨初端正的坐着,额前的明珠光华灿烂:“战王他并非如此,他是我亲手教养长大的孩子,他心性里想的是什么我都清楚的很。而且,我也比您聪明,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韩墨初,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韩明皱紧眉头,又问了一次。
这些年他曾经无数次查过无数次韩墨初的底细,永远只能查到易鶨先生收养的孤儿这里。
他与他同姓,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种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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