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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修在说这话时目光好似又见到两年前那个萧瑟的秋季。
    顾偃靠在他的臂弯处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那种双手被鲜血灼烫的触感,那天是顾偃第一次抛开了一切以兄长的身份对他说话。
    他要他和顾攸好好的。
    顾修时常在想,少年时他和顾攸形影不离,同进同出的样子,顾偃大约很羡慕吧。
    韩墨初的目温柔的光落在顾修英俊的侧脸上,他明白顾修此时此刻的心情。
    也许是因为珹王之死太过惨烈,对于先帝,顾修其实一直没有释然。
    于是他想做一个他理想中的君父,将他年少时缺失的情感都从这个孩子身上补偿回来。
    这个孩子的处境与顾修幼时也大致相同,同样一生来就背负着两代人的宿命与寄望。
    唯一不同的时,这个孩子很幸运的能在一个没有恶意的环境下成长。
    皇家的父子之情一向是天下间最为复杂的情感,这之间有隔着君臣人伦,连着骨肉血缘。
    韩墨初也不知道这个孩子长大后究竟能否如顾修所想担得起这天下,他能做的就是陪在顾修身边,不让这个孩子对顾修心生怨恨。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回宫更衣吧。”韩墨初从秋千上起身,将手中的茶盏搁回了随行太监手中端的托盘里:“臣今日午后邀了门下给事中,礼部三堂与翰林院修副到西暖阁内议事。”
    “好。”顾修颔首应道:“朕先回去看折子,你完了事咱们一同用膳。”
    ***
    今日韩墨初与众臣所议之事,是有关顾修登基后开的第一场恩科的。
    顾修去岁年初推行的新政之中有关科举一项很是振奋学子之心。故而今年秋闱投名的人数比往年多了六成不止,因此今年恩科的成败不容小觑。
    恩科的主考人选不必多言,非韩墨初莫属。此外还要商定今科的考题与几任副考的人选。
    除此之外,因江南贪腐之弊,自南疆之役扫尾后韩墨初便向顾修提议要在全国十道增设督官府,与御史台相辅相成共同监察百官。
    韩墨初所说的督官府与朝廷的其他机构不甚相同。
    它并没有具体的办公衙门,而是三年一任,官员任期之上不着官服,只在民间行走,悄然行事,将各地所见所闻一举呈报朝廷。如有发现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懒政懈怠者,皆要据实上告。
    如此一来,各地官员唯有修正自身,时时勤勉,造福百姓,才能在每年的考绩评优之中过关。
    这就是韩墨初昔日所言的要在所有在朝为官者的头上悬挂的一把利刃,一把随时可以替国朝剔除败类的利刃。
    今日,门下给事中便是来向韩墨初递交第一批督官校郎名单的。
    未时二刻,西暖阁内。
    韩墨初身着朝服坐在正厅东侧的桌案跟前,翻看着礼部尚书承递上来的考题备选。
    案台跟前,礼部尚书冷万兴,翰林院副修王梓含伫立恭候。
    这间暖阁之中除了设在正中的八尺龙案外,东侧还有设着一张六尺的方案,两张案上都摆着制式相同的笔墨纸砚,符节印鉴等。
    为免落人口实,无论顾修在与不在,韩墨初皆只用东侧的那张案台。
    自顾修于南疆归朝后,宣政殿中原本供臣子候朝的西暖阁被改成了臣子朝会后面圣,启事,封赏之所。
    而东暖阁的上厅则改为了顾修与韩墨初日常读书,小憩,饮茶,会客的所在。
    如此将两处分开,顾修与韩墨初也能有个忙里偷闲的地方。
    顾修登基现已两年有余,许多事情他做起来都比新朝刚立时得心应手。偶尔午后闲暇他们两个或练剑,或纵马,或读书,或弈棋。
    二人虽身在朝堂,身兼重任,也都不觉辛苦。
    西暖阁内并没有想象中文臣议事之时激烈的唇枪舌战。
    韩墨初一边翻阅,一边提笔在与之意见相左的位置圈画出来,礼部尚书冷万兴暗瞄着越积越多的墨圈,手心都跟着冒汗。
    面见韩墨初的这几位官员年纪都比韩墨初大上将近二十岁,历经两朝皇帝,可通过这两年下来,所有人对韩墨初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
    一是因为君王顾修对这位韩太傅的器重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君王对待臣子,顾修给了他能与君王同掌乾坤的决策之权。
    二是因为韩墨初的治国之才确实让人折服,与他们这些混迹官场多年庸庸碌碌的老油条相比,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就拿方才来说,门下给事中尚祈呈上的第一批督官校郎的名单时,整个名单上共计一百二十人。
    这一百二十人韩墨初如数家珍,不惜时间一个一个的与尚祈分析利弊,最终全部推翻。
    尚祈与韩墨初官阶上虽同为一品,勋爵上依旧被他压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约么半个时辰后,韩墨初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冷大人,有些不合时宜的考题本官都圈出来了。您看可还有什么要议的?”
    “一切听凭韩太傅做主,下官没有异议。”冷万兴明显不想像尚峰一般触霉头,陪着笑脸摇头:“您驳回的,下官回去后即刻着人擃倱更改。”
    “冷大人,您若是一言不发,本官又何必让您到这西暖阁来议事呢?您这上的又不是折子,即便是陛下的朱批,您身为臣子若觉不对的也大可驳回,何必如此谨小慎微呢?”韩墨初弯眸温笑,笑容逾美越让人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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