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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劫之前,他连清幽谷中的谁是谁都分不清楚呢。苦了他们从前一直供养他这只白眼狼了。
    景瑜抬眸,却见陆北津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痛苦地捂着胸口,口中渗出汩汩污血。
    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淡声道:“我刚用玉冕为你续了命,你要是想活下去,就别太激动。”
    可男人眸中已经涌上了疯狂的血色,身体僵硬得宛如在冲破什么桎梏,拼命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景瑜走来。
    景瑜起了身,皱眉道:“回去,你此时起身,伤口会崩裂。”
    可陆北津不在乎这个,他什么都想不到了,满心满眼只剩下一句话。
    似是命令,又像是哀求,他声音颤抖道:“你不能忘了我,我——”一口血从喉口涌出,淅淅沥沥地顺着唇滑下,淹没了他未竟的话语。
    他口不能言,便带着一身的伤,宛如濒死的野兽一般,一步步靠近景瑜。
    景瑜轻啧一声,厉声道:“陆北津,给我跪下。”
    男人的膝盖应声弯曲,重重砸在地面之上。他浑身一震,唇角流着血迹,难以置信地看着景瑜。
    景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就像曾经无数次,陆北津俯视着他一样。
    青年冷声问:“怎么,只准你对我用炉鼎印,不许我用玉冕控制你么?”他想了想,轻笑了一声:“当初你只是给了我修为,便要用炉鼎印将我当做奴隶驱策。如今我救了你的命,却只是对你下点不痛不痒的命令……”
    景瑜学着陆北津从前的语气,讽刺道:“如此还算便宜了你。陆北津,你该心怀感恩,对我言听计从吧。”
    第55章 重陈(五)
    男人眸中罕见地出现了无措, 就好似景瑜方才说的话恶毒得过分,将他的信念尽数瓦解了一般。
    他提着的一口气断掉,伤口尽数渗出血来。景瑜当机立断, 动用玉冕中的神力, 像是缝补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将陆北津体内的累累伤痕修补起来。
    若只是自己刺的那一刀,倒还没这么麻烦。景瑜淡声道:“你的仇家十分不好相与,每一道灵气都是冲着将你的身体与魂魄一同绞碎而来。太奇怪了。”
    筋骨被绞碎与被修补的痛苦, 非常人所能承受。但陆北津只是面色发白, 眸色空茫,仿佛已经感受不到痛苦。
    看来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景瑜讽道:“有这样一个强大的仇家在,你还能荒废时日去仙门找我……北津魔君, 你最好是有旁的企图。”
    陆北津的睫毛微微颤动。到了这种地步,景瑜依旧无法相信他的真心, 自己实在是……可怜又可恨。
    他无声地苦笑,声音因浸了血而显得极闷:“若我说没有呢?”
    没有……到了这等时候, 还在坚持吗?
    青年的指尖有些僵硬, 蜷缩了起来,淡声道:“说实话。”
    在玉冕的作用下, 陆北津无法再欺骗他。景瑜微微阖眸,等待着一个结果。
    男人仍道:“我仍是那句话, 所作所为皆出自真心。我是真心想补偿你。想要复活你, 是觉得该死的人不是你。给你匕首, 也是想换你开心。”
    可是景瑜已经不需要他了, 或者从来就没需要过。他闭上眼睛, 艰难道:“可能……我早已经失去了让你开心的资格。”
    景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既疯且狂,偏偏实力强劲,自己又欠了他些许人情。
    蛮荒起了风尘,风声飘忽传入耳中,吹起景瑜的衣摆。
    他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可你该知道,我不会因敌人而开心。”
    “我并非你的敌人……”
    “可你已经给我添了很多麻烦。以后还不知道要给我添多少。”景瑜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陆北津的一举一动,都在打破他的计划。如今暴露在蛮荒古魔眼中,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危险。景瑜不担心危险,却也不想让陆北津再替他做决定,“玉冕要治好你的伤,还需一段时日。这段时间我不会出去,等你伤好了,我们便分道扬镳。还望魔君多担待些时日了。”
    语气很轻,可他一连串地说,陆北津开了几次口,也没能打断他的计划。
    他头一次觉得面前的人傲慢。可这傲慢很熟悉,就是从他身上复现下来的。他从前怎么待景瑜,景瑜便如何还了回来。像把刀,一次次深入搅烂他的伤口。可比起从前五十年令人麻木的痛,这痛苦的滋味像是杯火辣辣的酒,疼痛之余却别有滋味。
    景瑜说完话便离开了,只留给陆北津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陆北津眸中情绪变换万千,最终凝成了苦涩与自嘲。即便景瑜与他相隔天堑,即便每次见到景瑜,心底的苦痛就要翻来覆去地翻腾,可他在这寒芒毕露的刀尖之上,竟然每时每刻地体会到了一种难言的甘美。
    像是终于感受到了身体被伤口撕裂的痛苦,男人的肩膀微微战栗着,不敢接受这种诡异的感觉。他好像中了毒。
    接下来的几日,景瑜搬去了另一间殿宇。这间殿宇很大,也很华贵,两个人住绰绰有余。就算陆北津来烦他,景瑜也大可以一走了之,再换一间,总不至于没有地方住。
    可陆北津就好像是被什么吓着了一般,见到他时,神色总有些躲闪。因为彼此太过了解,那种不明显的躲闪没有瞒过景瑜的眼睛,他总觉得这人好像是刻意在逃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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