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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大人是道祖[女尊] 第75节

      梅问情抱着他,不知道是在等候,或是在守护。他的哭声只持续了很短了一段时间,而后,他唇边的血迹擦在她的衣襟上,那股回光返照的温度,在梅问情的怀中一寸寸低弱、冰凉。
    梅问情闭上眼。
    她想……什么到此为止,什么了结孽缘……贺离恨有雄鹰翱翔九天的资质,有求道证参天的坚韧和造化,她怎么会甘心是这样的结局?
    过了数日,瑞王府挂上雪白的灯笼。
    正君离世的消息被隐瞒了许久,在梅问情的妥善保存之下,他故去的容颜一如初见。直到冬去春来,燕子飞回,正君的棺椁才正式下葬。
    这风声早已流传了出去,许多人对瑞王殿下的这一举动众说纷纭,猜测不已,但只有服侍正君多年的侍奴才隐隐猜到,殿下并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想让主君葬在麗景春漫之日,见到花海盛开,风雨温柔。
    ……
    生死禅院,静思殿。
    慧则言菩萨仍是一身袈裟,她衣着低调,一边跟梅问情下棋,一边摇头叹道:“道祖一生极少毁诺,可却早早地违背誓言,当年从掌中之国归来后,便毫无准备地再度拨动时间,险些受了伤。”
    梅问情分神想着贺离恨那边,听得不大认真:“我还做过这种事?那真是高估了自己。”
    慧则言可不是来找她叙旧的,但对方只有在自己透露往事时,才会用心听下去,于是无奈道:“您曾经还想要给贺主君一个解脱呢。”
    梅问情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心想,什么解脱?怎么解脱?那人哭闹几声,她的心都要碎了,还能做得出这种事?
    慧则言道:“你我都知晓,只有他达到半步金仙的境界,才能脱离灾劫的限制,不被道祖影响。所以曾经有一次,想过让主君不遇见您、或是不会爱慕您,以此破解困境。”
    梅问情一听就觉得不靠谱:“所以?”
    “所以……道祖曾经亲手剖离他的情根,而那一世,也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不过……在贫尼用琉璃蝉追溯记录此事之前,请您先看看这个。”
    说罢,慧则言便将一本厚厚的书册递了过来。梅问情一开始并没在意,看着棋局将书册拉了过来,目光轻扫过去,忽然顿住。
    上面是一种已经成形的文字,但字形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变化,比起本方世界盛行的篆文来说,显得平直简单了许多。
    慧则言道:“这是另一个大千世界之物。”
    “我知道。”梅问情看着上面略显陌生的文字,指尖点在印刷字体上,即刻心有灵犀般读取到了上面的意思,“《线性代数》?法决?”
    “贫尼也不知。”慧则言道,“只是有一件事,您亲手所开创的这片世界,外在领域已经薄弱到会被交融穿梭的地步,其他大千世界的物件出现,就说明很可能会有其他世界的穿越者出现,会影响天道规则运转和判断。”
    菩萨拨动佛珠,敛眉低首:“请道祖以大局为重,无论此次结果如何,都不要再尝试下一次了。如果这个大千世界就此崩溃,除了贫尼与道祖以外,亿万万生灵、包括贺主君在内,都会湮灭成灰,魂飞魄散。”
    第70章 .强吻这种委屈真没受过。
    棋局之上,黑白纵横,交错合抱,杀伐之气浓郁,如同一条恶龙在局上翻身摆尾。
    梅问情轻轻地触摸着手腕上的烛龙手环,被小烛龙舔了两口,平静道:“我知道……我早就有预感了。”
    她虽然不能记起许多往事,但在这“最后一次”的觉悟上,却被潜意识里的危机感提醒了很多次。
    慧则言道:“况且,第九次的封印禁制,就已经连同您的一部分记忆都封印掩藏,这些禁制遍布您的神魂法身,不能再变多了,我们应当寻求恢复和保全世界的契机,才能慢慢解除禁制。”
    梅问情抬手翻了翻那本书,她的手指经过之处,可以略过文字的差别直接读取字迹之中的含义,甚至以她的水准,只要明白字意,很快就能将这些文字记下来,熟稔于心。
    她一边读这本《线性代数》,一边道:“……就是行到终局,还这么前途未卜,才让人心中烦乱。若是这一次还不能成功,我会抱憾终天的。”
    梅问情的“抱憾终天”可不仅仅是一辈子,也不只是修士的千百年,沧海桑田这四个字在她面前都显得短暂和微不足道,如果留不住贺离恨,真的发生这么沉郁的遗憾,她或许便不会再留于此方世界。
    就在慧则言闭目叹息,静默沉思之时,翻看到一半的梅问情忽然动作一顿,手指抚摸到一层黑色的笔迹,这道笔迹跟一旁的印刷体完全不同。
    “看来菩萨不曾好好检查过啊。”梅问情笑了笑,“这本书的主人已经来到这里,你只找到这本书么?”
    慧则言道:“贫尼无法看懂上面的文字。”
    “无妨,即便不懂也不要紧,这不是法诀。”梅问情思索了半晌,似乎是考虑怎么解释出来,“这是一种……理解事物、除去未知的解析方式。其实挺有趣的。”
    慧则言看了她一眼,第一次露出这么明显的表情,眼神中好像写着“你对有趣的理解是不是太广泛了一点儿?”
    梅问情博览群书,素来喜欢看一些自己不曾了解的事情,因此这本书在她眼里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有趣”,只是她的知识也不是全然覆盖住此书的阅读前提,所以更多的时候,她直接让字句中的含义在脑海中呈现图像、或者幻象的形式出现。
    “既然这书被人发现,辗转到了你的手中,说明此人也应该见一见,免得他流落在外,以为自己是什么万里挑一的天命之子,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能够意外在大千世界当中穿梭,不是万里挑一的好运,而是万里挑一的倒霉才对。
    她将手指按在黑色笔迹上,闭上了眼。在字迹之上,一股残留的陌生气息沿着这痕迹,如抽丝剥茧一般席卷而来,一丝一缕地飘渺上升,在半空中凝聚出几道支离破碎的信息。
    这信息流化为白光闪烁的蝴蝶,被慧则言用佛门秘法包裹住,佛文旋转之间,似乎呈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场景,在这个场景当中,一个奇装异服的少年正在把自己的衣服换下来,换成本世界的长袍外衫。
    在这一幕凝聚起来的下一刻,慧则言的手指便抖了一下,立即闭上眼,低头道:“无量寿佛,罪过。”
    菩萨清心寡欲,先是口颂佛号,秉持清净,表示自己对年少儿郎的身躯绝无任何污秽亵渎之心,而后便想睁开眼,以示尘世间的身体色相在她眼中别无二致,没有什么根本区别。
    然而慧则言刚刚睁开眼,就见到平日里不拘小节的道祖大人已经撤回了手,那个模糊的场景也跟着烟消云散。她怔了一下,见梅问情面露思索,淡淡地道:“我是有了道侣的人,不适合看这些。”
    慧则言:“……”听起来不像是守规矩的淑女典范,反而有一种炫耀的错觉。
    “但我已经看出来他在哪里了。”梅问情道,“继续下棋吧。”
    “贫尼已经输了。”慧则言道,“道祖已经看出了我的意图,不担心主君深陷其中,意识迷乱,反而给天魔可乘之机吗?”
    梅问情从赴约之初,对方让贺离恨单独进入一间禅房时,便知晓了菩萨的想法。慧则言将这曾经的过往铺展开来,摆在两人眼前,其一,是填补她连同修为一起被封印的部分记忆,并将穿越者的事情告诉她,以免生出乱子。其二,则是要利用这些往事,在贺离恨陷入往事情绪不稳时,引出蛰伏在暗处的天魔。
    那些天魔曾是贺离恨的助益,曾经在魔尊的麾下如臂指使、马首是瞻。但在化神雷劫过后,贺离恨那只被血光染红的眼眸已经昭示了其中的副作用——它们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让他失控、让他碎裂、让他神魂失守,从此沦为真正的天魔躯壳。
    梅问情不是不知道,她如同一把尖锐又隐形的刀,随时准备挑开伤口的缝隙,将其中的毒虫拔出捏碎,但普天之下,没有什么地方比生死禅院、比慧则言菩萨的安身之地,更能感化天魔的了。
    “菩萨的爱徒坐镇,自然不会出乱子。”梅问情道,“你一生皆为众生着想,我知道你虽然敬我,可还是嫌我麻烦,嫌我翻云覆雨、将天地宇宙颠倒得满目疮痍、既狂妄,又任性。但你却是个聪明且愚笨的人,聪明在于,知道如何安抚我、知道只有贺离恨活着,这方天地才会永恒地安宁清净下去。”
    慧则言:“那贫尼的愚笨呢?”
    两人四目相对,梅问情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慧则言自己便深叹一口气,了悟地拨动着佛珠,珠串的声音在她手中碰撞:“道祖或许已经不记得了,即便是我,也陪您下了近十万年的棋。对这方天地,终归还是……”
    她不再说下去。
    “辛苦那位澜空禅师了。”梅问情道,“我在贺郎的鞘上,特意为他预留了封魔之地,那地方机关重重,内里十分豪华,住进去的人一定会欢欣鼓舞,舍不得离开。”
    慧则言终于绷不住神情,她吐出口气,念叨着:“罪过,也许以天魔的审美标准,您确实是准备了一具好棺材吧。”
    ……
    禅房静室。兰花的叶脉上轻轻滴下清露。
    香炉里的香燃到一半,伏在桌案上的贺离恨忽然惊醒,他脑海昏沉,一抬头就是浓郁的檀香气味,在身畔缭绕不绝,而刚刚离世的场景仿佛还近在眼前,他的指尖似乎恍惚中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那场雪,那场病,那些梅花树下纷纷落落的香气,一时间几乎无法移除出他的脑海。贺离恨的掌心下压着这本书,神情有些怔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此时,澜空禅师已经站起身,用轻柔的丝绢擦了擦他额角的汗。见贺离恨终于回神,便将手帕递给了他。
    他喉间干涸,像是火烧一般,有些魂不守舍地擦净冷汗,将一片湿润的手心也擦得干燥,连掌心的温度都褪下来,才沉沉地呼吸了一口气,低哑道:“……刚刚那是……”
    “是第四次。”澜空道。
    “她……”
    “她反悔了。”澜空立即道,“梅先生的心愿虽未完成,但她还是又尝试了很多次,没有再想过放弃……这是我师尊告诉我的。”
    贺离恨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又隐隐觉得自己虽然比别人生得略好些,却不至于还有这种祸国殃民的品质,让梅问情为他这么大费周章、精疲力竭……她的心意总是会受到摧折,而这摧折的根源不是来自于别人,正是因为他。
    “这书……有些可怕。”贺离恨看向手心底下的《万劫书》,“我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她是我的劫难’了,实在是逃不开、躲不掉,想跑都跑不了,只要一看到她,我就……”
    澜空先还好好的,听着听着神情就有些古怪,徐徐地开口道:“不要在出家人面前说这种话。”
    贺离恨眨了眨眼,这才真正地被人从幻觉里拉下来踩到实地上,耳根腾得一下子就红了,他只在梅问情面前“磨练”得失了底线,但在澜空禅师这里,依旧脸皮薄得一戳就破。
    反而是少年僧人不急不躁、好像根本没被这话影响到,反而过来安慰了贺离恨两句,说到一半停下,忽然又道:“其实郎君不是没有机会逃离的。”
    贺离恨稍微怔住。
    “郎君不是没有办法摆脱这个灾劫的,虽说修士人人皆有自己需要面临的艰难困境,但让创世道祖来做郎君的情劫,也未免太残酷严峻了些……所以只要郎君剖出情根,就不会再动情,自然没有情劫一说……”
    他还没说完,贺离恨就已经皱眉反对:“这怎么可以?那她要是遇见我了,发现我这么做,岂不是会很……”伤心。
    “梅先生确实这么做了。”
    贺离恨的话语剩下两个字,一下卡在喉咙里了,他指了指自己,又低头看向这本书,神色几乎有点不可置信。
    “她在郎君不记事时,就已经剖出了你的情根,此后千年,再也没有相见过。”
    澜空说得清晰缓慢,字句平和,但贺离恨却觉得十分荒唐,甚至生出一股抑郁气闷之感,心里徘徊不断地想着,她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剥夺爱慕她的权利呢?
    而后仔细想了想,又开始对自己生气——梅问情做到这种程度,他居然还是没能成事,仍旧无法突破返虚境,真是让人恨铁不成钢。
    贺魔尊气得牙酸,心头百味陈杂,要不是还没看完这本书,简直想掉头出去找梅问情,咬她一口泄泄恨,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然而他的幻想很快便被澜空打破了。
    “可惜……”澜空道,“可惜郎君那时好不容易到了返虚境后期,修为强横霸道、睥睨天下,一路挑战天下的隐世祖师,以求问道之顶峰。”
    这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贺离恨点点头。
    “然而那些隐世祖师们或是不如你,或是不肯迎战,所以郎君兜兜转转,遇到了当时在妖都隐居的梅先生,一眼看出她修为不俗。梅先生对你避而不见,你就围追堵截、非要一战,甩也甩不掉……”
    “禅师……”贺离恨听得心跳砰砰,一半是尴尬,一半是觉得自己还真有这种固执至极、不肯罢休的本性,肯定将梅问情缠得日夜难安。
    “先生百般无奈之下,终于被郎君挑中时机,交手切磋,可那时是在妖都的合/欢大沼泽中。那里是千百种罕见妖族交融与繁育的圣地,尽是至毒花草、古怪秘境,那处沼泽的毒雾里全是催/情迷雾,郎君主动将梅先生按在——”
    贺离恨豁然站起,想要阻止对方说下去,随后又默默收回手,耳垂滴血似的坐到原处,坚持地道:“出家人不能说这种话。”
    澜空刚刚闭口不语,他手中的万劫书就金光闪烁,但这上面没有慧则言菩萨的任何评价,只是一瞬间,就将贺离恨的神魂引入琉璃蝉所记录的场景当中。
    他的眼前瞬间摇动了一刹那,然后再睁开时,那股檀香演变为一股很热、热得令人焦虑的迷雾之香,香气灌进身体里,这股焦虑的热便也跟着灌下去,让人浑身都漂浮起来,再强的修为与道体,也跟着被拽进了沉溺的漩涡里。
    贺离恨被这股无形的热切浸泡着,身体却因下坠的惯性倒在了她的怀里。梅问情握住了他的手臂,似乎在推开和拉近之间犹豫了一瞬。
    就是这么短暂一瞬的犹豫,怀中的郎君已经像是一条蛇似的缠绕在她身上,环着颈项,压着肩膀,将两人动手时微乱的衣衫都搅在一起,道体运转到极致的滚烫身躯仿佛要燃起来一样。
    贺离恨压着她,堵住了她的唇,喉咙里溢出来几声软绵绵的低哼,他伸手拔掉了她发鬓上的簪子,宛如一头被外物催生难言之欲、却无处领悟的稚嫩小兽。
    梅问情不想挫伤他求真问道的自尊心,所以斟酌着实力跟他缠斗片刻,然而没想到不远处便是这片兰草丛生的合欢沼泽,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
    此人方才还要“以武证道”,还要跟梅问情切磋比较,甚至酣战许久,结果这时候软得跟棉花一样。
    梅问情不想功亏一篑,克制着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从衣衫上撕下来时,便被这条亲热的蛇缠住。贺离恨不通情爱,自然也不懂这生理反应是什么意思,只遵从本心地胡乱啃她、亲她,不让她把自己推开,执着地贴在梅问情的身上,声音有点儿忍耐地抖:“不是还没分出高下么……”
    梅问情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上这条没有骨头的蛇,考虑了好几秒把他打晕的手法,然而就是因为她这过多的疼惜和犹豫,才让贺离恨忽然得手,一口咬在她的唇上,将梅问情的手也扣在指间。
    梅问情看着澄清明亮的天空,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71章 .尘埃“……岂止快乐,简直乐不思蜀。……
    这是被催生的欲,是朦胧而急迫的需求,来势汹汹、不讲道理。而又发生在一个无法用情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