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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簪笔道:“我听乔相的意思,仿佛在劝我不要轻举妄动?”
    乔郁笑道:“哪里。你让方氏不好过,受益的是我等,我劝你到任马上把方家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来不及呢。”
    元簪笔低头。
    两人视线一对,乔郁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元簪笔道:“乔相曾说自己是弄权之人。”
    乔郁懒洋洋地说:“不是本相说的,但这么说本相也无从反驳。”
    元簪笔认真地问:“一个弄权之人为何会关注这些?”关注这些看似是细枝末节,实际上举足轻重的地方事。
    乔郁任相以来,最显著的不是他的政绩,而是他在打压政敌方面的手段。
    乔郁弯了弯眼,元簪笔看不见他眼中情绪,“因为啊,”他突然伸手,摸了把元簪笔的耳朵,对方来不及闪,只好任他像摸猫一样地摩擦几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常在边境,不知道内情也是自然。”
    元簪笔轻声道:“乔相知道的好像太多了。”
    乔郁捏了捏元簪笔的耳朵,又把他的头发绕在指尖上玩,“现在本相在你心中,可是从玩弄权术变成了忧国忧民?”
    元簪笔摇头。
    乔郁顺手扯下来了他几根头发。
    “本相白说了。”他恼怒道:“元大人连投桃报李都不会吗?”
    但是,他在心里想:元簪笔问这些干什么?
    他难道真想整肃一方?
    乔郁垂眸,笑得愈发明艳了。
    这可是以触动世家利益为前提,有元簪缨做前车之鉴,他不信元簪笔会敢做这些。
    元簪笔道:“乔相到青州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乔郁想了想,回答:“奔丧。”
    两人聊天聊得正大光明,守卫不时换岗在车边保护。
    一青年人小声道:“这两位关系还真好。”
    队长啪地给那青年人一下,“说什么呢?”
    这人笑起来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面容虽不俊美,但是圆脸浓眉,长得很讨人喜欢,他挠了挠头,道:“我说着两位大人关系倒不像外面说的那么差。”
    队长虎着张脸道:“快滚,谁让你打听的。”
    那青年人仍笑着说:“哎,知道了。”
    元簪笔与乔郁的车规制一样,只是乔郁的内部布置得更为舒适一些。
    傍晚整队休息,乔郁猛地闻到一阵呛人的味道。
    他还没掀开帘子,就听到有人大呼小叫,似乎在责骂什么。
    乔郁按了按太阳穴,烦躁道:“又怎么了?”
    队长道:“大人,这小子点火做饭时不小心烧了大人车马的帘子。”
    元簪笔看乔郁,乔郁道:“烧了就烧了,换一个就是。”
    乔郁有些郁闷道:“难道在元大人心中我就是如此不讲理之人,烧个帘子都要拖出去车裂?”
    元簪笔道:“不是。”
    “那你看我做什么?”
    元簪笔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是碰巧抬头和乔郁对视吧。
    乔郁大人喜好奢靡这点没什么变化,帘子从不同的丝帘变成了皇帝御赐的绸缎制成的帘子,遇光则波光粼粼,如同水面一般。
    之后一月路程,两人一路闲谈,不谈国事,倒难得平静。
    前半月他们举目所见尚算安定,越往青州,局势愈发动荡。
    就连乔元二人的车队也遭到了几次袭扰,有时是流民,有时是土匪,匪患虽祸害一方,然毕竟无法与朝廷正规军队相抗衡,流民见到了车队蠢蠢欲动,但碍于刀剑,更不敢上前,只是……
    “只是匪患可擒贼先擒王,无法说通直接杀了就是,”乔郁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已经发黑的荷包,荷包原本应当是粉色的,只是沾了土又沾了血,早就看不出上面绣着什么了,“然而流民如何,元大人在外指挥军队数年,与他国打了不少的仗,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为臣者自要顺从上意,但是这些人,元大人想如何做?”
    元簪笔一时沉默。
    在荷包旁边还有余下的几根细小的骨殖,骨头洁白,连点血丝都没有,骨头遍布齿痕,看起来并不像猛兽啃食。
    乔郁语气悠然,“在必要时刻,元大人也可拔剑,杀谁都一样,杀敌寇与屠戮百姓有什么区别,”他做了一个手势,在脖子上轻轻一划,“这样人就死了。”
    流民大多无家可归,无饭可食,死乃是最司空见惯的小事,年老体弱者或在行路中累死,或饿死,再或者被人分而食之。
    还未到青州已经如此,不知到青州又该是如何人间地狱之景象。
    元簪笔撩开车帘,道:“上车吧,乔相。”
    乔郁回了自己车驾。
    前路颠簸难行。
    车队行至山谷处,更是寂寥无人,晚风肃杀,吹得周围草木刷刷作响,与经过峡谷的风混杂起来,宛如鬼哭一般骇人。
    几人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先前见识了各样尸体,这样的宁静比尸堆更为可怖。
    一阵悠长的哨声打断了夜晚宁静。
    那青年人一惊,举起火把高呼道:“有人!”
    火光照在缎帘上,光芒夺目。
    乔郁的马车已驶进峡谷,车夫艰难回转,还未等掉头,就听头顶上隆隆声传来,惊雷一般震耳欲聋,他抬头,触目所及唯有巨石骤然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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