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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刚想溜之大吉,闻言如同五雷轰顶般地停下脚步,僵硬转过头,道;“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元簪笔在后面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道:“去吧。”
“父亲想问什么,一并问我就是。”
小雪从未如此感动过,若非时机不对,一定要涕泗横流地抱住元簪笔大哭一场。
元簪笔走进书房,关门。
“元大人真是公务繁忙。”元璁景道。
“殿前司主事乃是闲职,有容大人处理事务,除却一些分内之事,倒也不敢得父亲一声公务繁忙。”这是元簪笔的回答。
若是乔郁在这,一定会非常感同身受。
元璁景与元簪笔几年都不见一次,这还是元璁景第一次感受元簪笔这样客气又气人的说话方式,奈何元簪笔说的十分礼貌,他就算心有不满也无法发作,只能一时忍住了。
元璁景道:“那么听元大人的意思,是没什么公务可忙?”
元簪笔道:“不如父亲。”
可能连元簪笔自己都没意识自己说话有多气人。
元璁景愣了愣,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这个儿子,可眼下他俩毕竟还在父子交心,至少看起来是父子交心,他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信你看到了?”
元簪笔坦诚地点头,“看到了。”
“看到了却一言不发?”
元簪笔仔细回忆了一番元璁景信中内容,面上流露出几分苦意,道:“我并非想要不回,而是无言以对。”
元璁景冷冷地望着他。
在元璁景看来,这件事不过是一场闹剧,闹得无论是皇帝,元氏都面上无光,至于始作俑者乔郁可以不提,因为他既然敢做,显然就没有抱着要脸的打算。
元簪笔想拒绝也很容易,他既然在殿上拒绝了一次,何妨之后再拒绝几次,坐实了乔郁不怀好意,而非两人当真有什么私情。
可元簪笔态度暧昧,好像乔郁说的确有其事一样,他倒是不在乎,却让元璁景觉得颜面扫地。
出了这样的事情,元簪笔还没被逐出家门无外乎他家中一脉到他这辈人丁稀薄罢了。
元璁景道:“你大可直说你坦坦荡荡,有什么无言以对?”
元簪笔沉默。
这份沉默看得元璁景心中下沉。
元簪笔当年救乔郁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甚至就在大殿上,但他没有阻止。
因为第一,他知道皇帝就算震怒也不会真要了元簪笔的命,哪怕是看在元簪缨的面子上,至多给他一些教训,第二他无意干涉元簪笔的所作所为,任由家中子弟成长,看其如何抉择开辟一方天地不失为一件乐事,第三……乔诣到底是他的学生,他之后对乔诣再怎么不满,却也不希望他当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乔郁是乔诣的儿子,不论如何,他总不会真的想让乔郁死。
而元簪笔的所作所为也很好理解,哪个年轻人没有年少轻狂意气风发重情重义的时候呢?
况且元簪笔与乔郁一同长大,关系匪浅。
但如今看元簪笔的反应,当年的事情,或许根本不是他所想的什么少年情谊。
元璁景沉声道:“当年乔诣入狱,你也在那天赶到,是你兄长让你来的?”
乍被提起兄长,元簪笔一时无言。
元簪缨是元氏的骄傲,也是元氏的耻辱,自宁佑一案后,元璁景再不提起元簪缨,仿佛他从未活过一般。
元簪笔道:“是。”
元璁景道:“他是不是还告诉你,皇帝不会放过宁佑党人,我们不会放过宁佑党人,他身体不行,只好你回中州传信,对吗?”
元簪笔道:“是。”
元璁景面无表情地说:“你谁都救不了,但你想救乔诣一家,所以你来了,你回来的恰到好处,正好看见乔诣下狱,看着乔郁从家中被带出。所以你不惜骗我,到了乔郁身边,做出被挟持的样子,迫使我放他走。”他露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容,“当年我只是觉得你与乔郁感情深厚罢了,毕竟青梅竹马,你的所作所为虽然胆大妄为,却也是人之常情,”他一顿,看元簪笔敛容,“现在想想,这都是你的私心。”
外面的乔郁呼吸一滞。
偷听非是君子之举动,偏偏他做的正大光明。
他来的悄然,房中两人又聚精会神,一时都没有注意到他。
他想起多年之前和元簪笔同床共枕,他睡醒了后看元簪笔,房中灯火昏暗,他伸手去摸,只摸到了一片冰冷潮湿。
元簪笔极少哭,至少在他外面极少哭。
元簪笔竟是哭了。
要不是他脸上一点泪珠昭然,乔郁定然要以为,他不会哭的。
元簪笔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眼泪簌簌下落,睫毛承不住眼泪,都淌到了脸上。
乔郁伸手给他擦眼泪。
元簪笔喃喃自语。
乔郁俯身,想听听是什么让元少将军哭成这幅德行。
元簪笔声音又沉又哑,“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来的是我父亲,”他哑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乔郁手指上还沾着元簪笔的眼泪,明明是轻飘飘的东西,却仿佛重于千金的东西猛地砸在了他的心上,疼的他头晕眼花。
他几乎都要于心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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