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将周围的人都惊住了。
    青宸被这一耳光给打懵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后面赶来的凤懿夫人笑道：“哟，这还没搞清楚状况，怎么就先打起孩子来了？好歹是咱们西海的龙公主呢。”
    她将“龙公主”三个字咬得极重，在此刻听起来，讽刺意味极浓。
    西海龙王也满脸惊疑地问青蓉夫人：“阿蓉，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也是见过青宸真身的，当时旁边的北海龙王与北海龙王夫人就面面相觑，眼带疑问，他简直不知该如何解释。
    青宸忍着疼，也看向青蓉夫人，“母亲……”
    “住口。”青蓉夫人面色阴沉，声音冰冷：“你是哪里来的妖物，将我女儿青宸弄哪儿去了？”
    青宸愕然道：“母亲，我就是青宸啊，我——”
    “再敢胡说！”青蓉夫人又是一耳光甩来，“我女儿青宸身上有出生自带的璎珞，从小到大从不离身，你是何方妖物，竟敢化成她的样子？！”
    璎珞？
    青宸被连续打了两耳光，都打在同一个地方，脸迅速肿起，嘴角都溢出血迹。她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乱极了，听青蓉夫人此刻突兀地提起璎珞，她脑子里划过一丝什么，快得没有来得及抓住。
    但此刻也顾不得深想，她满眼都是青蓉夫人阴沉的脸，满心都是惊愕与哀伤。
    青蓉夫人眼里尽是冰冷怒气，甚至夹杂着深深的恨意。打了两耳光还不够，直接一道法术扔过来，那一道青色光芒，带着沉重的威压与杀气，若被击中，定会重伤。
    青宸整个人又慌又乱，不敢挡，也无法挡。
    她心里惊惶又忧伤。
    以往青蓉夫人虽然对她严厉，这些年小惩大诫也有过，却从来没有这一刻这般带着浓浓杀意。她震惊又难过，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一阵白光将她裹住，将她拉开了。
    她扭头一望，发现是南黎帝君，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句：“师尊……”
    南黎帝君走上前来，对青蓉夫人和满脸惊疑不定的西海龙王道：“此事尚待查证，先带她回无极山，我们再审问不迟。”
    青蓉夫人神色僵硬地点头。
    回了无极山，由南黎帝君主持，两方对峙。青宸坚称自己就是青宸，从小戴到大的璎珞是掉在了北暗河，还请来了兰茵与赤媛他们几位弟子见证。
    凤懿夫人一脸探究与看好戏的表情，而青蓉夫人则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甚至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在最后对青宸道：“你跟我来，我需要问你几个私密问题才能确认你是不是青宸。”
    于是众人留下，她将青宸带到无人之处。
    “母亲，那璎珞真的是掉在了北暗河，我去找来……”青宸急急解释。
    “青宸。”青蓉夫人打断她，冷冷地开口，“没有用了。”
    注意到她喊自己青宸，青宸一时怔住了。
    她刚刚一直不承认自己，这会儿又喊自己名字，母亲她果然是知道的，她一直就什么都知道……
    青宸泪水又涌上来，问道：“为什么？”
    “我一直警告你，不要出头，行事谨小慎微。”青蓉夫人冷冷地看着她道：“璎珞我也叮嘱过你绝不要离身。是你一直都不听话……”
    青宸抹去眼泪，第一次反问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蛇？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我迟早会有现原身的一天，就算不是今天也是以后。”
    “但你若是留着那璎珞，即使被劈出真身，也不会露出原形。”青蓉夫人冷冷道：“那璎珞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神器，里面还有我放置的半块龙鳞。你若是戴着，不管用什么法宝法术劈你，都只会显出龙身，而不会显出蛇身。”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母亲她果然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蛇。
    甚至是当年她出生时，她就安排好了一切。
    青宸得到答案，心里却更乱了，“母亲……”
    “别唤我母亲。”青蓉夫人冷冷道：“你我母女之情到此为止。”
    青宸不敢置信地看向她，颤声道：“那您，您……”
    “我不是你母亲。”青蓉夫人冷冷看着她，“今后你将不再是西海的龙公主了，我放你一命，你要配合我说话。”
    青宸震惊过度，只觉浑身发冷。她甚至都不敢问青蓉夫人自己真正的父母到底是谁，只能麻木地顺着本能问道：“您要我如何配合？”
    ……
    最近九重天上下广为流传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据说西海龙王十九公主，西海唯一的龙公主，竟然是一条青蛇冒名顶替的。听知情人讲，是在还是一颗蛋时，就被“有心人”给换了。
    至于真正的十九公主，到底在哪里，甚至还在不在世间，谁也无从知晓……
    当然，在这些说法里，还有其他猜测，但是顾忌着西海龙王和青龙一族的面子，谁也不敢在明面上讲。大家都愿意粉饰太平，维护表面上的冠冕堂皇。
    青蓉夫人顾及青宸还是一颗蛋时就被人换了，罪不及她，也念着这些年的情分，没有追究青宸的罪责。
    但这个公主自然是再也当不了，所以她被赶出了西海。
    而原本跟北海四太子定的娃娃亲，也就此作废了。
    -
    接连下了几场秋雨后，进入了冬季，也终于迎来了晴天。
    初冬的阳光照在碧蓝的海面上，映得波光粼粼。西海的某处偏僻海域，一位青衣少女正伏在礁石上晒着太阳，睡得正香。
    忽地，不知从何处投来的石子，精精准准地砸在她的背上。
    少女刷地睁开眼睛，坐直身。
    “走走走，这里是西海的地盘，不是你这假公主呆的地方！”
    “这是还舍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呢？亲生父母如此不要脸地将你换到了这里，居然还好意思赖在这儿？”
    “我们的十九公主都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这种无耻之人的女儿，就该打死。”
    “呸——！区区蛇妖，也妄想当西海的龙公主！”
    “夫人好心放过你，我们可没这好脾气。”
    ……
    一群虾兵蟹将，甚至是海夜叉，手里执着叉戟，不断朝这边比划和唾骂。
    自从被赶出来以后，青宸四处流浪挪移。但是其他地方她都不熟悉，舍不得这从小长到大的西海，又不知该去哪里，所以只在西面偏远海域周围活动。
    一路上总有各路魑魅魍魉过来骂骂咧咧，甚至动手。
    她都忍了，避开了。
    如今冬季来了，她又开始犯困，好不容易找个无人地方，靠着礁石晒着太阳休息，又被打扰。
    被打断的困意，不断的辱骂声，以及这些日子积攒的各种怨愤……青宸终于爆发了。
    她乖巧听话、谨慎行事十几年，从来没欺负过谁。如今落魄了，这些魑魅魍魉，虾兵蟹将，阿猫阿狗的，倒是都要来踩她一脚了。
    都当她好欺负呢。
    青宸刷地一声抽出长剑，几个来回就将这群虾兵蟹将并海夜叉给打得四处逃散，潜入海底。
    她心里不痛快，又抽出臂上挽的披帛，注入法力，在海里一通乱搅。
    边搅还边将这些日子压抑的怒气都给发泄出来。
    “龙又如何？蛇又怎么了？”
    “什么假公主，是我自己要当的吗？”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瞎说。”
    ……
    她眼里憋着泪，手上使着劲儿，四下里都是海水翻起巨浪的声音。
    直到另外一道淡淡的声音穿插进来：“唔……一条脾气暴躁的小蛇。”
    青宸顺着熟悉的声音望过去，望见了立在半空中，正含笑看着她的男子。
    海风吹着他的衣袂飘飘，他周身笼着祥光，是真正的九重天上神，最最尊贵的海上龙君。
    青宸只瞥了一眼，抿了抿唇，没有理他。
    应渊道：“小乖，怎么不理哥哥？”
    青宸嘟囔：“反正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又不是我真的哥哥……你也跟他们一样，都不要我！”
    应渊道：“我可什么都还没说，怎么就跟他们一样不要你了。”
    青宸收了披帛，仰头怔怔地看着他：“应渊哥哥，你还当我是妹妹吗？”
    应渊笑道：“当然。”
    青宸含在眼眶里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破堤，哗啦啦地掉落。
    应渊有些无奈地道：“怎么了？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吧？你哭成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青宸不说话，只望着他，默默流泪。
    应渊叹了口气：“好吧，是哥哥错了，不该说你脾气暴躁。青宸是个小乖乖，青宸最乖了。”
    青宸还是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像是被水洗过的墨色琉璃，湿润又楚楚。
    应渊飞过来，落在她旁边的礁石上，大手罩住她的后脑勺，安抚她：“别哭了，哥哥带你回家。”
    青宸又呜了一声，眼泪不断滚落，哽咽着开口：“没有家了。”
    她没有家了。
    这两个月，她在周围海域四处漂泊，堪比流浪儿。
    应渊望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还有狼狈的模样，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脑袋，温声道：“那回哥哥的家，好吗？”
    青宸睁大了眼睛，仰头看他，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应渊抬手，拇指指腹抹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笑道：“怎么了，不愿意吗？”
    青宸连忙点头：“愿意，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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