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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熙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多惊讶,也没有什么怀疑,更没有悲戚和激动,好似方才在楼里的失态之人并非他一样,好似那车中半死不活之人并不能牵动他的心绪。
他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放下帘子,再没有看外面一眼。自然,也没有人看到他攥紧的双手,和几乎被抠出血来的掌心。
“回府!”
车马缓缓离开春风袭人醉,周云承看着远去的马车,陷入沉思。
宝仪再度醒来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
她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刀师父在端亲王府的小药庐里。
见她醒了,刀师父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递过来。
宝仪眉头打结。
她也知道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的接过婉,一口气灌下去,然后又昏死了过去。
严格地说,她不是昏死过去,是被苦得灵魂离体,五感放空。这酸爽什么黄连胆汁,什么甘草片苦瓜汤,在刀师父这碗反人类的东西面前,都是蜜糖,蜜糖!
“师父,你这药有名字吗?”宝仪恹恹地哼哼,声音闷闷的。
她的灵魂还在漂浮,她的味蕾还在地狱受煎熬。
“还没有,你有想法?”
“有,”宝仪虚弱地道,“就叫……‘生无可恋’吧。”
刀师父冷笑:“还有力气耍宝,看来是死不了。”
刀师父放下药碗,转身坐下,开始擦拭他的佩刀。
刀师父自从做了师父,就不再亲自出手了,他的刀,应该已经有十年没有出过鞘了。
而今,刀师父在擦刀,那不是一般的养护,宝仪甚至能闻到血的味道。
“师父,您老出山了?”
“嗯。”刀师父似乎是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出任务时的戾气。
“是谁这么大面子。”
刀师父笑起来,还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显得森然。
“世子说有个蠢东西被狗咬了一口,差点儿死了,他觉得很丢脸,让我去杀了那条狗,顺便也给这蠢东西一点教训。”
宝仪笑容一僵。
看见刀师父将一把短剑扔在地上——正是在酒楼里差点儿刺上她背心的那一把。对于影卫而言,剑在人在,剑不在,人肯定也没了。
刀师父生平未有失手,这次也不例外。
见宝仪不说话,刀师父冷笑:“这种货色,也能把你欺负成这样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宝仪哼哼。
“你擅自隐瞒内伤的事,又怎么说?”
就知道瞒不住了!
宝仪忍痛坐起身:“师父,你没有告诉世子吧?”
刀师父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师父,”宝仪露出些可怜的表情,“我知道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影卫一旦没有用处了就只有死路一条,师父,我不想死。”
“不想死?你不想死?”刀师父看了她一眼,像在打量什么怪物,“我怎么看不出来?”
嘴里说什么不想死,却分明尽在做一些作死的事!
刀师父皱了皱眉眉头,终究什么也没说。
“醒了就滚回去,看着就心烦!”
宝仪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起身,诚心跪拜。
“谢师父。”
现在还不能让周云熙知道她武功尽失的事。她也只是在赌,刀师父嘴上不说,却一直待她极好,如今她以自己贪生怕死为由,他必会为她隐瞒。
刀师父医术很高,宝仪这会儿已经能下床行走,只是背部还疼得厉害。离开药庐,她走得很慢,扶着墙,几乎是一步步挪着身体。本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回去休息,不想路过花园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面色焦急的周云熙。
周世子看见弯着腰,捂着腹部,一脸扭曲的宝仪时,眼中的焦急骤然化为怒火。
“谁叫你乱跑的!”周世子面色阴沉,“还怕死得不够快吗?”
他的影卫昏迷了三天,跟死了一样,而他也被那种突然生出的不知名的恐惧折磨了三天。他胆战心惊地到药庐找她,却被告知她已经走了。
宝仪哪里知道这些,她只走了几步路,便觉得气息紊乱,浑身都疼,这会儿被吼得更是委屈。可是,别说周世子只是吼她两句,周世子是她主子,便是真要打骂她,以她现在的身份也是不能还手的。
谁知道会突然冒出刺客呢。衍生空间就是衍生空间,到底不如主世界稳定,剧情都不按剧本来,以后要加倍小心才行。
见宝仪苦着脸不说话,周世子面色又是一凛:“怎么,是不是伤口疼?”
宝仪扁着嘴,点点头,模样无辜。
“疼还乱跑!”周世子瞪了她一眼,忽而回头对着身后两个早就被吓傻的丫鬟斥责,“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扶着!”
“是、是!”
两个小丫头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起身。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个小丫鬟又伺候她躺下。
由于伤处在背部,躺平的时候难免碰到患处,宝仪又不想趴着,只能咬牙忍耐,即便如此,还是疼出一脑门子汗。
周世子又对着两个小丫鬟骂道:“你们怎么做事的,没看到她在疼吗?”
小丫鬟被骂得双眼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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