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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奴仆识得嫡公主的紫玉项牌,言之凿凿地去蜀侯府哭诉。因了这一桩,蜀侯夫人才非要求娶她作儿媳,早盘算着日后折辱打压,以报陈恭惨死之仇。
    “等策儿娶了邬家的,从今后便安心一意作大凉的股肱。再与他二人相处时,蛮儿,你要记得自个儿皇室的身份。”
    听完这一桩,江小蛮闷闷得应了声,依原路坐小轿回了府。
    乌云在墨黑的天际凝结,沉沉欲坠的就是下不了雨来。
    房家与陈家这一段,让她有些唏嘘茫然,原来人心爱恨欲求竟能到杀人的地步么?
    见她面色不大好,心事颇重的样子,韶光压低了声音开解:“方才我去问了,明日轮着礼部那头休沐。今日没去也好,明儿可不能有一整日。”
    “什么一整日。”她犟嘴不认,韶光却反倒笑了起来,免不得圆脸上浮上红晕,“胡说什么呀,姑姑,不许你笑!”
    韶光被她一边摇一边更是不住偷笑,见小主子脸色愈发红得厉害,她才又一本正经端坐起来,开始絮叨起往后如何举止才符和公主的威仪。
    回了公主府,韶光年岁大了自去安歇,留下梅儿,翻箱倒柜地整理钗环宫服,一会儿自语,一会儿将衣袍抖落好,拿去内室与江小蛮瞧,那神色眉目激动的,简直像是自个儿要去会情郎一般。
    体谅梅儿工于装扮描画,难得有了用武之地,自然欣喜忘我,江小蛮便配合着她,试过了一件件宫装华服,甚至漠北的骑射服,江南新起的交领宽束腰衫,都被翻了出来。
    公主的衣饰妝宼年例千两,江小蛮虽聪慧于各道皆是一点即通,却并不十分在意什么,是以这采买挑选的事项便都落在了梅儿手里。
    直到亥初时分,见梅儿又挑了套团云流彩的袍子,自语着这件哪里又不大好。江小蛮终是不甚其烦,忽的起身道:“呀,明儿得赶个大早起呢,卯初前就得走了。梅儿,你自挑着,不论是哪一种,我自信你便是。”
    说罢,拉上羊环就朝内室去了。liJia
    .
    这一夜淅淅沥沥得下起了雨,打在院中的枯叶上,搅得人心烦意乱。江小蛮辗转反侧,破天荒的,头一遭竟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丑末,天还擦黑着,她遥遥听着打更的极渺远的梆子声,呼啦一下就从宽阔和软的绣床上翻身坐起。
    轻手轻脚地起了身,见羊环都还在隔间里睡着呢,她一声未出,借着院外微弱的灯火,悄无声息得穿戴齐整,又偷摸着用残余的凉水抹了把脸,独自一个避开守夜打盹的婆子,就到了府内的西北角门。
    守门的护卫揉揉眼睛见了她,当即喝止了声:“哪里来的小道?!半夜三更怎么入的府?”
    “是我。”思量再三,她还是没有去穿梅儿挑了一宿的衣袍,而是挑了身厚实的袄子,仍是道观里的装扮。
    好容易同护卫交代过,她便神思忡忡地瘸拐着迈出了府门。
    脚伤其实还并未大好,江小蛮年轻又未伤筋骨,打量着无事,也就实在不愿再拄着那般老气又沉重的鸠杖了。
    从西北角门出去,街上雾气极大,三尺开外的都只能见到个人影。昨夜的雨未曾下来,倒是起了罕见的大雾。
    所幸鸿胪坊是紧邻着的,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上下几个台阶,再朝南沿着深红色的坊墙走上几十步,便到了鸿胪坊东边的一处院门。
    雾气深重,江小蛮立在阶下,正思索着该不该进去呢,就又先被守卫瞧见,呵斥了起来。
    也是,她缩着个脑袋,跟个鹌鹑似的,又穿着身灰不溜秋的半旧道袍,站在这俱是异国权贵使节云集的光禄坊门前,自然是要被当成江湖神棍的。
    拉出紫玉项牌表明身份后,在守卫惊异骇然的偷觑下,江小蛮瘸拐着入了光禄坊的门。
    鸿胪坊住的都是大凉的贵客,占地极大,皆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落,建筑式样各国的形制都有,让人瞧得有些眼晕。
    依身份高低和国力大小,使节贵客们依次分住着各处。早已打探好那人住处的江小蛮,在浓雾中四处逡巡了遍,艰难得辨认出中轴偏东南的一座七重宝塔。
    韶光姑姑问的清楚,那宝塔下正空了处二进小院,陛下暂赐了道岳居住。
    虽只是初冬时节,这五更天还是凉冷得厉害。江小蛮右腿不好跑动,只能一瘸一拐地朝那处走去,好在位置不远,一刻后,在她额角微微沁汗时,一处黛瓦青墙的徽中院落出现在眼前。
    想着那人就在里头,按寺院里的作息,该是刚刚起身吧。她扶墙停在外头,忽的近乡情怯般,一颗心砰砰乱跳,一时纠结止步难行了。
    正犹豫时,雾气里缓缓过来个人,江小蛮下意识得朝山墙后掩了身子。雾气实在太大,等那人到了门前,她才勉强能觉出,是个有些年纪的异域客。
    那人没注意到墙下的角落,叩了叩门,几乎是立刻就有人来应了门。
    两边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互相寒暄着,听上去似乎有四五个人。尽管说的都不是汉语,江小蛮还是一下就从这些人的声音中,认出了那个她思慕了多日的人。
    还有个声音也很熟悉,像是道岳那个兄弟——阿合奇特有的上扬开朗的语调。
    江小蛮只以为他们是朝中新结交的,一同休沐,大早上的有事商谈。说不定就有个认识她的,也就不便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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