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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瞧见裴宣走近,听出对方还是坚持要她出门,嘴里道:“大人,我说了不去了,这不合规矩……”
裴宣在她面前停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额上轻叩一下:“我是大人,你要听我的。”
元姝立时就捂着脑袋哎哟一声,一副吃痛不已的模样,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大人惯会欺负我……”
裴宣自然知道自己压根没用力气,但防不住这妮子惯会弄怪,他看了一眼显得空落落的妆奁,眉梢舒展:“那就跟我出门,算作赔礼。”
“那大人等等我,我去换一身衣服……”
“不必了,眼下已经很好。”
就这样,元姝被这人的三言两语哄得晕晕乎乎跟着上了马车。坐定好,她不由在想:大人怎么这么会哄女人?莫不是从前经常在风月场上混迹,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
等马车停下,掀了帘子一看,赫然是个极豪奢的银楼,客来客往,好不热闹。元姝看了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仿佛对此处很熟悉的裴大人,心里越发打鼓,疑心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永盛银楼是承安街最大的银楼,伙计们都是极有眼色会来事的老油子,一见这对年轻男女衣着不凡,身后跟着的护卫腰间都佩戴着刀,脸上立刻就显出殷勤谄媚表情,一路引着二人往二楼上去。
到了二楼,客人少了许多,都是零星的散着,周边围着好几个伙计热情地介绍,但柜子上摆着的东西一看就知更加不凡。
在元姝的认知里,她还是头一回来这么大的银楼,心下不免胆怯,小脸便绷得紧紧的,严肃地听着伙计介绍样式和价格,余光瞥见落后了她几步的裴宣,才微微镇定下来。
裴宣见她扭头看过来,脸上还余着如临大敌的神色,便轻笑道:“你喜欢什么,只管挑就是。”
元姝眨了眨眼,忽地有了主意,便凑到裴宣身边,笑眯眯地道:“大人的眼光定然好,不如大人帮我挑一挑?”她也好瞧瞧,大人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讨女子欢心。
裴宣皱了皱眉头,眼中的困惑飞逝而过,思索片刻,对那伙计道:“把你们店里最名贵的首饰拿来看看。”
元姝愕然。
伙计瞪圆了眼睛,旋即连忙应下,等再回来时,除却手里黑漆铺着白色漳绒的盘子,还跟着银楼笑得牙不见底的掌柜——扬州城有钱的人家不少,可像这种敢点名要最贵的东西的人,很少来店里,那都是得银楼嘘寒问暖地当祖宗供着,人家才会在想起来的时候让银楼的人把东西送到府里供府上的小姐们挑选。
掌柜热情地介绍摆在首位的点翠赤金镶红宝石鬓花。那鬓花上的红宝石有三颗,个个有大拇指甲盖大小,点翠的工艺也是精巧绝伦,大朵的鬓花绚丽夺目,华美异常。
只是……这鬓花的制艺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这个年龄戴的。
然而裴宣却没发表什么看法,甚至还点了点头,目光撞过来,像是在说她要是没意见就包下来。
元姝看那掌柜的眼睛越来越亮,还是忍不住道:“这鬓花,我瞧着不大适合我的年纪。”
掌柜的何等人精,早看出这小姑娘在挑选首饰时的局促,哄她道:“夫人年纪轻,戴什么都好看,况且这样的鬓花戴出去,旁人瞧着您稳重,越发不敢轻忽您。”
所以还要特意戴添年龄的首饰?元姝虽被他那一声夫人喊得有些愣神,但三百两银子的价格足以让她冷静,她坚持地摇了摇头,还拉着裴宣的衣袖道:“那个珠花也太稚气了,我不喜欢。”
“这两个你不喜欢?”裴宣低头看她,像是在确认什么。
“嗯。”
“我知道了。”裴宣点了点头。
掌柜听得这话本有些丧气,却又听那男子道:“除却这两个,其余的都包起来。”
掌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这托盘上可是足足有十件首饰,个个都不是便宜货色。
……
回到马车上,元姝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他们逛了一趟银楼,竟然足足花了近千两银子!
她料想以大人的官职和家世,出手定是阔绰的,但也没想到,竟能阔绰至此——这一匣子首饰,足以在扬州城买好几间大宅了。大人,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不过,大人这样,倒像是全然不会揣摩女孩子的喜好——只管给最好最贵的,什么成色样式,他是半点都瞧不出来,也不感兴趣。可偏偏,他又能注意到她缺首饰……
“怎么了?”裴宣见她一直不说话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蹙眉问。
“没事。”元姝打着哈哈,转移注意力般的掀起帘子往外看。
忽地,感觉到手腕处有冰冰凉凉的触感。她忙低头去看,却见裴宣不知何时从匣子里取出了那也极其名贵的红珊瑚手串,戴在她手上。
珊瑚光泽艳丽,触之湿润可人,一摸就让人舍不得放手,正巧与她今日的衣裙相辉映,衬得她整个人明艳脱俗,不可方物。
元姝弯着眼睛看那漂亮的手串,大概是因为舒服的触感,她看到裴宣的手指下意识地在上面摩挲了两下才放手,指腹不经意掠过她手腕时,她觉得心上也像被轻飘的羽毛挠了一下,然后听见他道:“这手串,很适合你的年纪。”
她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是个不太明白风花雪月的士族男人,也是个愿意听她的每句抱怨,默默记在心里暗暗学习的上进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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