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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惧很快被对静纯的可怜和同为女子的愤怒冲垮,她坐下来,面色沉凝:“那你知道那贵人是谁吗?”
静纯摇摇头:“不知道,我发现不对的时候,就跑了。”
申大娘看了她一眼:“那你留下来,是想……”
静纯嘴唇动了动,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决定据实相告:“我虽然逃出来了,可我师傅不知情,还被她们弄得疾病缠身,在仙安观里……还有,有这样遭遇的人,似乎不止我一个……有人向我求救,希望我能将她也救出来……”
申大娘望着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更加柔和了几分。
自己还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孩子呢,还指望着去救师傅,救同门……
她暗自摇头,心里却觉得,这娇娇弱弱的女孩子,也自有自己的坚韧和傲骨……当年她新婚不久就丧夫,被婆家赶回了娘家,娘家大嫂刻薄,整日里在院子指桑骂槐,将她软弱的娘欺负得说不出话来。她也日日以泪洗面,结果却发现怀了她男人的遗腹子……
自有一日开始决定好好养他,就开始自立门户,风吹雨打地不停歇。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所以哪怕儿子意外早夭,死在了黎明前夕,连能减免赋税的举人都没捞到就走了,她也仍旧继续这样的生活。
她几乎快忘了,她也有过这样的年岁,娇娇弱弱,却无知无畏。
倘若她年轻的时候,有人能帮她一把,她会不会过得更容易一些呢?而不是像如今一般,一颗心冷硬如铁,再也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申大娘在心底嗟叹了一声,看着她,缓缓开了口:“那你既然留下来,定然有所把握和依仗能应付那贵人。你……打算去求谁帮忙?”
这一刻,静纯抬眼望着那目光坚毅的妇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她决定要帮她。
静纯笑了,一双眸子里骤然迸发出明亮的光芒。
“有的……”
听她细细碎碎地讲了许多,申大娘连连点头,末了,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说你,既然去求人了,又把人晾着了,这也太不会做人了!况且,若是你求了人家,也不会被你观里的人骗得团团转……”
静纯讪讪。
申大娘的话的确没错,她也很后悔。只是那时她面皮薄,若是如今日这般,她可能会选择让两边的大夫都去看看,这样一来有个比照,或许她就不会被观里的人蒙骗了。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人活着,总是有不足,有遗憾,想弥补,却也不能凭空回到过去改变一切。
静纯和申大娘商量了一个多时辰关于英国公府的事以及后续该怎么打听消息,说得口干舌燥,到最后,申大娘喝了一杯茶,忽地灵光一闪。
“别说,你说那什么邪丹,我倒想到一个传闻。”
静纯忙问:“什么传闻?”
“听说……只是听说啊……宫里那位贵妃娘娘,都四十好几的人了,看上去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十分妖异,你说,会不会……”
她没挑明,静纯却听得心下微微一动。
她没证据,也没查明证据的能力,很难找出仙安观的幕后主使。可这些民间传闻,却也不是空穴来风。倘若贵妃娘娘的容貌真的有异,或许,就是因为使用了这样的邪祟古方,才能得以容颜永驻,圣宠不衰……
也正是因为有用,她和静南,才会被选为“羔羊”,源源不断地献出鲜血。
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进贡,而是她精心布置了仙安观,为她物色年纪小长得漂亮的小尼——毕竟,小尼没有父母亲长可以依靠,身家性命都握在道观里,若是土生土长的,或许外人都没见过。
这样的人,若是凭空消失了,观里的人不说,只怕也没人在意。
静纯握着茶盏的指尖一寸寸发凉。
若真是贵妃,那可怎么好?即便她只是个观中修行的出家人,却也知道,如今陛下属意的储君人选,只剩下晋王殿下一个了。而苏贵妃,本人宠冠六宫,也正是晋王殿下的生母。
若真是她,当真有人敢和她们母子作对,救几个出家的尼姑吗?
申大娘原本只是随意一言,却见静纯的眉眼黯淡下去,心口便是一跳。
难不成……还真有可能被她说中了?
乖乖哎,那这贵人,可不是一般的尊贵了!
“若真是如此,大娘还是早些将我交出去,说不定,还会赏银子下来……”她低低苦笑了一声,方才筹谋时的志在必得瞬时消失不见。
申大娘原本下意识地有些想打退堂鼓,可看见她这幅等死的模样,又怒从心来。
“你这丫头,还没怎么样呢,就准备慷慨就义了?”她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贵人又怎么了?要真是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维护她那张脸,传到陛下耳朵里了,指不定怎么恶心呢!”
男人,她虽然碰的不多,可她了解着呢。个个想娶小的,想娶显小的,可一旦损害了他们的名声和钱财,昨天多温柔,今天就有多冷酷!
陛下若是知道他媳妇的脸是用人血供出来的,被全天下的人评头论足吐口水,还能对着那张脸下嘴吗?她不信!
至于贵妃的儿子……儿子是儿子,媳妇是媳妇,恐怕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静纯目光复杂地看了申大娘一眼,低低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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