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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认得他这张脸的人都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感到震惊,包括从前不喜纪云川的任淑妃。
任淑妃心中咀嚼着方才纪云川的那个自称,久久不语。又瞧着纪云川如今身着艳丽衣裙,画了眉心花钿,还点上朱唇的模样,更是不敢相信地后退了一步。
任淑妃宫里的大宫女连忙上前来扶住她,见她如此模样还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娘娘……”
任淑妃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咽了咽唾沫才应道:“本宫没事,本宫好得很。”
纪云川没有说话,只等着听任淑妃究竟有什么吩咐。
可任淑妃仿佛还在他竟然变成了这样的惊讶当中走不出来,目光也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总觉得身上有针在刺一般。
不过,任淑妃的这副样子也持续不了多久,她抓着大宫女的手深吸一口气,终于是缓过劲儿来了。
而缓过劲来之后,她却是啧啧两声,不知是在嘲笑何人地笑了起来,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父子竟然栽在了同一张脸上。”
纪云川在这个时候掀了掀眼皮,直视着任淑妃,嘴唇上的口脂这么长时间下来让他很不舒服,但他还是强压下这股不舒服的感觉,向任淑妃解释道:“殿下跟奴婢没有丝毫关系,娘娘想错了。”
这样的辩解,仿佛是在挣扎。
即便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已经站在即将碎裂的冰面上,没有办法自救,他也是要挣扎一下的。
任淑妃看着纪云川,她突然就在想,人落水尚且会扑腾两下,这位曾经的皇子落难到如此地步,难道半点都不会挣扎反抗吗?
这样想着,任淑妃将话问出了口。
纪云川被问得一怔,垂眸避开任淑妃的目光,只简单又冷冷地答道:“挣扎过的。”
只四个字,便能让任淑妃想象出这段时日纪云川在纪羽手上是如何垂死挣扎,最后却只能在纪羽的或暴力或威胁下屈服。
再变成如今这样。
可任淑妃总感觉纪云川其实是没有变的,有些东西折不断就是折不断。
就像徐贵妃当年被逼着入宫,被不爱之人捧到那样的位置上,瞧着像是早已被磨平了棱角,可上月的事儿却叫任淑妃知道,徐贵妃根本没有被磨平棱角。
无论是红杏出墙生了个儿子来夺嫡恶心皇上,还是在皇上沉浸于那点根本不顾旁人感受的爱恋无法自拔,终于后悔的时候夺过毒酒仰头饮尽。
这都说明徐贵妃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妥协。
任淑妃想,徐贵妃如此,那纪云川呢?
他会被纪羽逼到妥协吗?
第9章 上元(二)
许是纪云川出来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在任淑妃刚从昔日三皇子身份暴露后落到这般境地的震惊中回神,尚未借此机会报复纪云川的时候,纪羽竟是找来了。
宫道里寒风呼啸,朱红宫墙间站着的是披了墨色狐裘的纪羽,与他身后匆匆跟上来的宫人。
而他仿若周遭无人一般一步步朝纪云川的方向走来,脸上神色难看到极点,只一眼便叫纪云川明白自己今日怕是不好过了。
任淑妃瞧着纪羽的模样皱了下眉,狐疑地瞥纪云川一眼,在纪羽来到面前之前问了最后一句:“他与你当真不是……”
纪云川没等任淑妃说完,估算着纪羽走来的时间,先一步开口打断她的话,答道:“不是。”
不是?
那为什么纪羽要找过来?
这让任淑妃很不解,她恨一个人,便是恨不得那个人去死,她讨厌一个人,便是恨不得那个人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从前她便讨厌贵妃,也讨厌纪云川,这二人总让她想起自己是以什么办法爬到这个位置的。她也知道皇后和太子恨透了贵妃和纪云川,贵妃的事被捅出来想该是太子的手笔,可为什么太子恨不得贵妃去死,却要这样留下纪云川。
只是为了羞辱他吗?那可不见得。
羞辱纪云川有很多办法,反正都已经将纪云川贬为奴籍了,那将这样的绝色卖入南风馆叫那从前高高在上如天上月的皇子从此只能靠取悦男人过日子,岂不是比如今这般更加羞辱纪云川?
纪羽不可能想不到,他只是不想这般对待纪云川罢了。
可这样的道理,纪云川看不出来,纪羽自己也感觉不到。
这让任淑妃秀眉微蹙起来,瞥一眼纪羽,又看一眼纪云川,最后只是退开两步收拾好原先的震惊,才摆出宫妃的姿态来朝匆匆赶来的纪羽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纪羽草草瞥她一眼,回以一个颔首算是见过对方,才转头看向纪云川。纪羽也不等纪云川说话或是有什么反应,那带着狠厉神色的眼瞥她一眼,抬手便甩他一个巴掌,打得他被那力道带得别过头去。
啪的一声。
好大的巴掌声响在宫道上,听着便是痛极,再看纪云川的脸,已是迅速红了起来,想待会还要肿起来的。
“殿下回去罚我……罚奴婢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跑过来。”纪云川依旧维持着方才被打到偏过头的姿势,也没去看纪羽,只冷冷看着宫道旁的雪。
“从前贵妃树敌颇多,孤若是不来寻你,你怕是要被别的仇人抢先杀了。”纪羽眼中冒着怒火,瞧着依旧在气头上。
若是往前几日,兴许纪云川还会闭嘴不言让纪羽散了火气再说话,可今日听着这话,纪云川却有些不想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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