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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每天晚上,熄了灯火以后,清泠泠的月华映着窗棂。
萧衡踏着满地如霜的月光,爬上卧榻。夜深人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一想顾玖。诸如:子时了,玖玖睡了没?
他今天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还住在一个园子里,每天都能见到他,也很好。
这个时间召家伎?可恶,大色丕!啊,原来是听小曲儿。等等,歌僮怎么突然不唱了?顾玖这会儿到底在干什么好事?不行,我要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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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玖觉得,他的生活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改变,他却说不上来。
一天、两天、三天……
一转眼,到了第七天。顾玖上朝回来,马车路过衣冠里。远远地看见萧衡端着一只黑瓷碗,在喂一条瘦骨嶙峋、肚皮凹陷的黄犬吃东西。
这条皮包骨头、却总是不肯接受施舍的食物的黄犬,它曾经的主人,正是沈蔚沈长康。
顾玖没有下车,挑着帘子多瞧了两眼。他发现:那黄犬愿意吃萧衡拿给它的食物。它对萧衡非常亲近。
一碗肉糜粥,很快就见了底。
黄犬舔了舔碗,又舔了舔萧衡的手,摇了摇尾巴。
顾玖十分惊喜,吩咐侍从停车,把小案上的小点心和五味脯全部拿给萧衡。争取让故人的爱犬吃上一顿饱饭。
当萧衡捧着那些小食,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向大权臣行礼的时候。顾玖终于意识到:总是粘着他的小狼崽,好像走着走着,就走失了。
一开始,顾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轻松——再也不会有野性难驯的小东西,冒冒失失地抓着他的衣袖,甚至做出很多更过分的事情。
又过了几天,顾玖忽然发觉:空闲的时间变多,麟趾园也恢复了往日的静谧,变得沉闷。
他必须承认:他有一点点不习惯。
顾玖召来家伎,莺莺燕燕,花花柳柳,男男女女二十多个人。他让阮轻寒抚琴,听着小曲儿,看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歌舞表演。
这种娱乐活动,委实有点单调。顾玖意兴阑珊,挥手让家伎全部退下,挑亮银灯,看了半卷《庄子》。
天上一勾弯月,萧衡在窗外站了一会儿。
他不敢离得太近,那样会被无咎发现。所以他只是远远地望着窗子上透出来的灯光。
秋天寂静的夜晚,萧衡被寒凉的金风一吹,冷静了一些——他凭什么管顾玖在干什么?凭什么呢?
他又站了许久,差一点和那些家伎迎面碰上,才怅然离去。
从这以后,无论顾玖关起门来做什么,如何找乐子,萧衡都不再过问。只是,某人暗戳戳在心中给顾玖记了一本帐。所有不确定的烂桃花,都是债,可能需要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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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散朝之后,顾玖又一次被萧昀单独留下。
“阿玖,朕好几年没有摸过弓箭,手生了。下个月的冬狩,天子也得参加围猎。你陪朕练一练骑射,雪麒麟还给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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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iMi 4个;老中医、绫兮泠兮 1个;谢谢,我争取下一章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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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逢鸠,鸠曰:“子将安之?”枭曰:“我将东徙。”鸠曰:“何故?”
枭曰:“乡人皆恶我鸣。以故东徙。”鸠曰:“子能更鸣,可矣;不能更鸣,东徙犹恶子之声。”
--西汉 刘向《说苑·谈丛》
第34章 骑烈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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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朝会, 萧昀的心情都会变得有些微妙。
尤其是大将军顾琛也在场的时候。顾琛不是那种不知分寸、嚣张跋扈的权臣。相反,他为人处事非常守规矩,君臣之间的礼节,也从不含糊。
相比之下, 顾玖看似一副纨绔公子的脾性, 却掌控着本该直属于皇帝的禁军。
顾玖还趁着春猎天子遇刺这件事弄权, 搞垮了杨家,将禁军彻底地清理了一遍, 所有不肯服从他的禁军将领,都被弄去守皇陵了。
真的是十分放肆。
尽管萧昀心里清楚:这些年,顾琛和顾玖其实是他的护身符, 是他最大的倚仗。顾家兄弟未必是贪恋权势的人。顾玖是为了保护他,才会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但是,每当萧昀想做什么事,或者下达了什么命令, 公卿百官的第一反应,通常是观察顾琛和顾玖的态度。或者干脆称病,置身于事外, 观望朝局。
这就让萧昀很难受了。
比如先前,萧昀想要收回青、翼、幽、并四州的军权。文武百官都不敢吭声, 就连一向比较中立的荀老太尉也一言不发。直到顾玖带头赞同,大殿之中才响起一片附和的声音。
当皇帝当得如此憋屈,萧昀有点明白史书上那些君臣相忌, 最终将对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是什么原因了。
萧昀满身光环的时候,落魄潦倒的时候, 多少风风雨雨,都和顾玖一起走过来了。甚至是受到了顾玖的庇护,才能平安无事。
哪怕以萧昀对顾玖的信任和喜爱,他都无法容忍顾玖一直把持着军权,尤其是负责拱卫天子、守备皇城的三万禁军。
这就相当于他的身家性命,其实是捏在顾玖的手心里的。
那顾玖肯不肯主动放权呢?恐怕不可能。这些年,顾玖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旦失去兵权,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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