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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李想过逃离洛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但是,不能赎身,就没有户籍,没有户籍,就无法通过关隘。就算能逃走,也容易被抓回来。除非余生都不进县城,过那种躲躲藏藏的生活。
于是,就有了神神秘秘、明码标价的第一杀手,甲子先生。
关于甲子先生从不失手的传言,也只是传言而已。
事实上,木李就是甲子先生。今年春天,他接过一个任务——刺杀清河公。
这个任务,赏金丰厚,足够木李赎身。却违背了木李做杀手的原则——他只杀贪官恶吏。
清河公的公正,是出了名的。
木李非常矛盾,一面是良知,一面是对自由的向往。
在邙山猎场,神不知鬼不觉,他潜入了清河公的卧房。忽然发现清河公就是一起泛舟垂钓的友人,给过他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果杀了顾玖,他一生都无法心安。
那一刻,木李做了一个决定:就算一直待在清旷楼,也不能害顾玖。
任务失败,对杀手来说,足以致命。
木李拒绝完成刺杀任务,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离开杀手组织。
他的经脉已废,手上没什么力气,从此再也拿不稳剑。然而,他并不后悔。
木李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他生平第一次,被客人灌醉了。烂醉如泥,再醒来的时候,鲜卑王子宇文赫正压在他身上,做那种事。
疼痛让木李又晕了一会儿,才推开宇文赫,颤抖着摸到腰带。腰带中藏着栽云剑,他虽然拿不稳剑,杀个人倒也不难。
就在这时,另一名男优秋露白突然推门进屋。
木李按着剑柄,却犹豫了,没将剑抽出来。宇文赫是鲜卑王子,也是鲜卑部落的质子,不能死在洛阳。那样会送给鲜卑人一个劫掠晋国的理由。
秋露白一看,卧榻上一片狼藉,就知道木李被欺负了。
宇文赫被推开,还意犹未尽,又凑上来。
木李捏着腰带,一字一顿:“木李从不侍奉床榻,也不想再看见你。”
秋露白上前,挡开宇文赫的手:“大鸿胪最喜欢听木李抚琴,我劝阁下赶紧离开,不要乱说话,不然大鸿胪为难鲜卑人,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他们这些名优,多少认识几个权贵,一般的官员都不敢太过无礼,更不用怕什么鲜卑质子。
宇文赫悻悻地离去。
秋露白和木李关系不错,脱下外袍给他披上,温言说:“以后不要喝醉,你快些沐浴更衣,别被管事的发现。这里我替你收拾干净,不让别人知道。”
像木李这种只卖艺的男优,一旦和人睡过,难免掉价。要是被管事的知道,还有可能安排他去讨好一些官员。
木李病了一阵子,做什么事都没有精神。管事的安排了一个叫苏和的少年,跟着他学琴。
苏和很会照顾人,陪木李度过了最煎熬的一个夏天。从刺客组织的第一高手,变成身体孱弱的病秧子,这种落差,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入秋,木李弹琴的时候,被客人嫌弃了。说他名不副实。
木李的嗓音,自然是极其美妙动听的,但一首节奏明快的琴曲,他却弹得软绵绵,不能说难听,就是达不到名优的水准。
弹琴其实是个体力活,有些对技巧要求比较高的曲目,要弹出那种多变的节奏、繁复的旋律,需要指力。曾经的木李,或许可以轻松地做到。现在的木李,双手使不上劲,再也弹不出那种曲子。
好在,苏和的琴艺初成,他们可以一起出场。木李唱小曲儿,苏和抚琴。
人生,总是柳暗花明。就在替苏和挨打、被大将军杨瞻纠缠欺辱,连甲子先生这个名号也被同行冒用之后,木李又遇见了顾玖。对于杨瞻,木李一直想杀他,却不得不再忍耐一段时间,因为清旷楼的人都知道杨瞻打了木李,要是杨瞻突然被杀,木李就是嫌疑人。
顾玖替他赎身,还是大手笔,一次买两个,把苏和也从清旷楼中弄出来,专门照顾木李。
顾玖对木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木李的长相、琴艺,都有些像顾家的子弟。
顾玖怀疑,木李不是他父母亲生的,而是小姑奶奶的儿子。因为木李的父母,对他弟弟非常疼爱,对木李堪称残忍,把他卖到那种地方,还好意思用他的血泪钱享乐。
听说木李被清河公高价赎走,那对极品父母居然找到顾府要钱,开口就是三千金,不给钱,就堵在大门口瞎嚷嚷。
刚巧遇上顾玖休沐,有的是时间,让人报了案。
虽然是小案子,不值得理会,但报案人是清河公!河南尹派出几名官差,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对极品父母抓起来,分开关押,审问木李的生辰。不问不知道,一问笑掉牙。女嫌疑犯说,木李是春天生的。另一间牢房,男嫌疑犯发誓,孩子生在秋天,花名才叫木李。
生孩子,却记不清出生日期,连季节都说不准,这不合常理嘛。
第50章 雪中雾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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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不打不说真话, 河南尹下令,对男嫌疑犯用刑,二十杖才刚打了三杖,他就招供了。
原来, 他们不是木李的亲生父母。
二十四年前, 一个大雪天。洛阳东郊, 贫苦百姓李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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