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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3)

      十五个神裔,足够驻守世界,神裔体内残存的神血,也可以撑起规则,所以他们成了规则的一部分,作为神的替代品,彻底锁在了这个世界之中。
    那时的他们还很单纯,以为神还和之前一样,只是出去游历,追寻那个可恶的小偷,等找到了心脏,他们的神就会回来。
    所以抱着这种希望,神裔安安分分的镇守世界,创办了黑石魔法学院,守着神的躯体,等神带着心脏如以往那般,笑容满面的回来。
    可他们后来都失望了,等了一个万年又一个万年,离开的神一直没归,没有神驻守的世界,光靠他们几个神裔又支撑不了太久,神血的光辉耗尽,规则剧震,尸僵者的浪潮爆发了。
    巴穆至今还记得尸僵者浪潮第一次爆发时,作为神裔的他们有多惊恐,恐怖的咒虫不知道从哪冒出,腐蚀了一个又一个生灵,如病毒般很快席卷了整个世界。
    神裔很害怕,拼了命去阻拦,他们也想过办法,也尝试过联系神,但都无法阻止,咒虫很快腐蚀了整个世界,所有生灵全数灭亡,世界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从繁华堕入腐败,寒冰席卷,世界又回到了最初的荒芜。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大面积的见证世界崩塌,恐慌敲打着神裔的神经,他们疯了一样呼唤着他们的神,却了无音讯。
    规则又剧震了,神裔中有人开始出现了问题,无法被灭亡的身体迅速虚弱,灵魂强劲得虚空都撕不碎,他苟延残喘的过了一个寒冬,当世界再次恢复生机,他被融进规则,成为了世界的基石。
    第一次看到基石形成,神裔的内心都无比绝望,他们从来不知道之后会有如此后果,从诞生到现在,从来没考虑过消亡的事,他们的神没告诉过他们还有消亡,哪怕万事万物都有消亡,无尽的生命却给了他们好似能随这个世界到天长地久的错觉。
    但错觉终究只是错觉,一旦清醒,袒露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残酷的真实,他们也会有终结,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他们会被囚禁,被这个世界的规则吞食,他们会失去一切,成为他们以前最不屑也最恐惧的虚空,他们害怕这样,所以在见证了真实之后,都疯了一般想逃离这里。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神裔都疯了,陷入了疯狂的恐惧和折磨中,每个神裔都在寻求方法,却都没有寻到能完全逃离的地方,同伴一个个开始消失,世界眼看着就不稳固,从最初完整的十五人,渐渐只剩下了几个人,到昨天,包括他一起还有五人,现在安娜消失了,他们只剩下四人了。
    安娜联系不到了巴穆坐在凉亭,喝不下手里的茶:她是我们中唯一的变数,现在她不在了,我们是不是没办法可以逃离了?
    那便认命吧阿萨是所有神裔中最平和的,哪怕知道了命运的真实,也见识过了他们最终的结果,阿萨一直淡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任何行动。
    哈哈哈!认命?!凭什么?!巴殁已经被逐步逼近的恐惧逼疯。
    巴殁和阿姆一期,最接近规则,他和阿姆的身躯都已经开始苍老,灵魂强劲得巴穆都受不住威压,他们都已经能感受到规则的牵扯了,这次尸僵者浪潮过去,填补漏洞的就是他们,所以他们不认命,不愿意成为那被囚禁的虫子。
    如若不想认命,巴穆,我建议你不要参与这件事巴殁已经没啥可说,阿萨喝了口茶,看向了巴穆:安娜现下有可能已经脱离了规则,如果你也想,建议你去和魔种聊聊
    阿萨太淡然,巴穆虽然一直都知道阿萨是这种性格,却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为什么要去找魔种聊?如果真有可能脱离规则,阿萨,你为什么不去找魔种?
    我?阿萨却是笑了,他握着茶杯,看着灰蒙的天,眼神有些悠远:他在虚空,我去陪他,好歹还能了以寂寞,如果我离开了,将他一人丢在那里,我不忍
    巴穆便想起了那人,最初的神裔,所有人中的大哥,在世界出现第二次坍塌时,推开阿萨做了基石,巴穆记得他和阿萨的关系很好,有些爱情的意味在里面,但他们神裔其实不太懂爱情,尤其神丢失心脏后,他们对爱情十分憎恨,所以一直以来都无法把他俩往爱情的方向想。
    哪怕就是现在,都已经如此明显的感觉到异常了,想要问,却还是不自觉转移话题:是么你俩关系还真好,但如果真去找魔种了,真的就能找到解脱的方法吗?
    不是关系好,我爱他,巴穆,我爱他,像神爱那个人一样,我也愿意为了他,献出我的一切含糊了这么多年,就是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那么痛苦也强忍悲伤的藏着,阿萨已经受够了这种隐瞒。
    神裔之间性格各有不同,每个神裔都有完整的人格,他们其实和人类无异,除了被规则牵绊,除了比人类活得长久,其他都和人类一样,他们也会有弱点,也会像神那样,遇到挡都挡不住的爱情,神确实是在爱情中遭受了背叛,但这不代表他们也要跟着憎恨爱情,就像他们身为神裔,在最后生死关头,仍旧会为了贪生抛弃他们的神,拥有着劣根性的他们,也无法躲避掉爱情。
    阿萨第一次见阿萨态度如此强硬,巴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看着阿萨眼睛,看到了阿萨眼里的决绝,一阵叹息: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虚空可不是个好地方,去了就永远都出不来了
    嗯,决定了将积压在心里的感情说出来,阿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端起茶杯,低头喝杯里的茶,想起以后都不能再喝到这么好喝的东西了,觉得每一口都那么的香甜:与其去别的世界想念,还不如在什么都没有的虚空陪着他,一直清醒到世界终结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不记得你了虽知道无法劝解阿萨,但巴穆还是有些担忧。
    他不是不信任大哥,但虚空那个地方空寂一片,大哥成为基石的时间又那么早,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还保有着完整的记忆?他可能早已经被蚀空理智了。
    没关系这个问题阿萨其实很早之前就在想,他也知道那人可能已经失去理智,丧失了所有人格,但那又怎样?失去就失去,不记得就不记得,他爱他,并不需要他记得,他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两个灵魂的相依,哪怕只能远远看着他散发光芒,阿萨就满足了。
    毕竟阿萨做了这么久神裔,并不像人类猜测的那般无坚不摧,他和人类一样,也胆小、也懦弱,他也自私,危难时刻也有想过抛弃神,但这又怎样?缺陷并不是他们的原罪,神都无法做到毫无破绽,他们又怎会比神更好?
    所以阿萨一直接受着属于人的劣根性,这么多年也一直在观察人,他发现人真是个复杂的生物,弱小是真弱小,卑劣时也真卑劣,但在某些时候,属于他们的伟大又比一切都耀眼,阿萨以前还羡慕人的伟大,现在轮到了他自己,总觉得这伟大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松。
    没有牺牲,也没有不情愿,明知道结果不好,明知道在乎的那个人已经沧海桑田,但因着对他的那份爱,他愿意放弃之前在乎的所有东西,拿命去换那一点点的温存。
    他好像有些理解他们的神了。
    第八十九章
    新神召唤顺利得有些惊悚,几乎阵法刚画好,往虚空中呼唤,就得到了回应,那是一个虚弱的声音,好似受了重伤,又好似喉咙被火灼伤过,突然于阵中炸响,震得阿姆天灵盖都有些发麻。
    阿姆从来没有呼唤过神,也没背叛过神,这次在主神还在的情况下呼唤别的神,还是阿姆做的第一件背叛事,所以在新神传来回应,阿姆几乎惊慌失措的跌坐在地上,好久才缓过神。
    第一次召唤神便以这样的惊恐被打断,阿姆在血池边坐了好久,最后还是跪到血池边掩面痛哭。
    背叛神,说来是件容易的事,但实际操作,于他们来说还是心有不安。
    他们的神并不是不好,长时间不回也并不是有意抛弃,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的神是没力气回来,失去了心脏,又在外面游离了这么长时间,神已经虚弱得无法再穿越世界,神的躯体也已经开始有了腐烂,他们的神,其实早已到了大限。
    神啊,原谅我吧,我不配做你的子民掩面痛哭,阿姆第一次如此厌弃自己。
    他想起了以往神还在的日子,越念及神的好,心里负罪感就越重,到最后,他都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脸面活下去,但虚弱的身体又经不起折腾,他无法像以往那样惩罚自己,只能久久跪在血池边,看着血池里翻涌的躯体出神。
    这是失败了吗?巴穆找阿萨他们聊过,跑来地宫,见阿姆失魂落魄的坐一边,看阿姆的状态,就知道他刚才又经历了一轮崩溃。
    阿姆已经疯了,这是他们都知道的,自从身体开始衰老,阿姆就变了一个人,他时刻处在一种疯癫和自我厌弃中,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醒,但终究还是没了理智。
    他会做极端的事,为了脱离规则牵制无所不用其极,也会在动手之后,厌弃自己的背叛,他总是不断在谴责自己,每每崩溃,总痛哭流涕,哭完之后忘却一切自责,下次动手,比以往还要毒辣。
    阿姆在一点点抛弃自己的愧疚,利用痛苦和自责麻痹自己,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受内心谴责,继续无忧的活着:失败了也没关系,呼唤神也不是
    没有,没有失败,不可能失败的巴穆的到来打乱了阿姆的出神,他扶着血池站起来,看向巴穆,脸上表情已经平静:已经呼唤到神了,有神做了回应,只要继续接洽,会有神愿意过来
    弯腰掬了一捧血,看着灿金染遍手掌,阿姆握紧拳头,神情突然开始癫狂:我们马上就要解脱了!只要有神过来,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阿姆,你确定呼唤到的,就一定是神吗?本以为呼唤神不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毕竟这种事情从来没人做过,世界诞生以来这么久,也没人说过神可以召唤,就是阿姆弄来的这个巨型魔法阵,巴穆也从来没有见过:呼唤神的法阵没有过记载,以前也没人用过,阿姆,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可以呼唤神的法阵,到底是谁给你的?
    已经得到了神的回应,阿姆便什么都不打算隐瞒了,他望向一脸担忧的巴穆,咧嘴扯出了两个字:虚空
    之后巴穆震惊瞪大了眼睛,额角神经突突在跳,他心下如擂鼓一般乱撞,呼吸都有些提不上来,他看着前方癫狂的阿姆,想起了阿萨对他的忠告,于是巴穆惊恐转身,疯了一般往外跑,却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巴穆,我都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打算去哪呢?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巴穆噗通摔在地上,奋力挣扎,却是被什么东西圈着脚脖子倒吊了起来,然后他看到了阿姆的样子。
    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外形,衰老的外皮支离破碎,漆黑触手从他背后长出,甩动着危险的幅度,一张诡异的脸悬浮在阿姆身后,见巴穆望过来,咧开嘴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是巴穆没见过的怪物,半悲半喜,眼里闪着诡异的光,巴穆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个怪物,却是本能的对感到怪物害怕。
    阿姆,你放开我,我不打算去哪里,也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给别人强迫自己冷静,巴穆放松身体,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无害。
    但阿姆却不信任巴穆,他站在巨脸前,眼神有些悠远,他诉说着之后的打算,眼里都是即将逃离的欣喜,一点都没注意到身后巨脸,在他诉说未来美好时,正歪着嘴角嘲讽的笑。
    这一幕实在诡异,巴穆打心底恐惧,他不动声色的挣扎,却是挣脱不了,触手上好似有特殊魔力,触碰上巴穆,便将他压制得死死的,巴穆使不上神力,就连魔元素也感应不到,挣扎半晌,只能静观其变。
    我要去找神,问问他,为什么要把我们抛弃想象了逃离的美好,阿姆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他低垂着头,走到巴穆面前,看着巴穆眼睛,一脸哀伤。
    巴穆便知道,阿姆这是在怨,这么多年了,哪怕他们知道神不是有意不回来,也知道神并没有刻意抛下他们,但他们却仍旧是被抛弃了,丢在了一个没有神的地方,一天又一天眼见着衰弱,就像被抛弃的宠物,哪怕抛弃他们的地点衣食无忧,地位超然,却仍旧掩盖不了被抛弃的事实。
    他们被神抛弃了,被他们最爱的神,这个认知让他们都很痛苦,前所未有的痛苦,尽管他们都不说,但内心还是有怨,怨神的绝情,也悲哀于自己的被抛弃,他们无时无刻不想回到神身边,哪怕就是回去的一瞬间就消亡,至少也是消亡在离神最近的地方。
    阿姆阿姆的悲伤太深沉,巴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他其实也是有怨的,相比起阿姆这些老早就诞生的前辈,他诞生得较晚,跟神相处时间也不长,但就算如此,他也对神有着最深沉的眷恋,毕竟来源于神,最柔软最心安的位置在神身上,离了神,心口总缺那么一块,啥都填补不了。
    呐,巴穆,和我一起吧,我们去找神,问问他为什么悲伤淹没身体,阿姆有些窒息,他将脸贴在巴穆身上,闻着他身上神血的味道,似乎闻到了很久以前,神怀抱的气息。
    阿姆身体有些凉,皮肤相贴,巴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有什么东西在脑海疯狂跳动,但他却总觉得阿姆的话有道理,他也开始有些想找神了,以往还没这种冲动,现下却是怎么也遏制不住,他也觉得该去找神,去问问神为什么,纵使就是不去问神为什么,也要最后在神怀里依偎一次。
    所以他鬼使神差的点了头,点完头反应过来,想要开口拒绝,却是对上了一双笑弯的眼,阿姆背后的那张怪脸不知道啥时凑到了近前,他弯着眼睛对阿姆笑,漆黑的眼瞳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学院发生了一次剧震,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翻了个身,阿萨坐在凉亭,手里仍是一杯茶,天空越发昏暗,就连隔离结界也沾染上了不详的气息,阿萨有些感叹,依依不舍的喝了最后一口茶,放下茶杯小坐片刻,整理好衣服出了门。
    行走在繁花遍地的学院大道,周围仍旧一派平静,阿萨抚过路边开得热烈的花,将学院一切记在心里,学院的角角落落都是他们费了心思建立的,从最初的一块小地方到现在,付出了不少心血,以往不甚在意,现在突然要离开,也还是有些不舍。
    顺着大道走出学院,外面已爬上寒冰,枯萎的树被冰封住,半空有空洞在不断漏着风,有人坐在枯萎的树上,晃着有些红的脚,他有着一双漆黑的眼睛,身后跟满了魔法阵,全世界的魔法都聚集在这边,于少年背后跳跃出欢快的舞蹈。
    魔种,很高兴见到你漫天法阵太过炫目,阿萨闭了下眼睛,睁开时眼里已褪下光芒,他笑眯眯的跟李默山打招呼,对即将到来的消亡并不在意:很遗憾没在诞生之初就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