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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宁惊慌失措,徐湛见状赶紧将他翻了过来,抚胸拍背,兄弟俩在桌底忙活了许久,终于听见了平儿响亮的哭声。
众人被涨红了脸嚎啕的孩子吸引。曹氏紧步跑来抱起小平儿拍哄。平儿还小,不能吃桌上的饭菜,由曹氏抱了上桌是图个“团圆”,谁知一走眼让这两位偷了去。
“真是两个活祖宗。”老太太哭笑不得。
襄儿看了林旭白一眼,后怕的打了个哆嗦说:“娘,幸亏您早生我俩几年。”
众人笑的喷饭,林知望不动声色的将鲈鱼换到了闺女面前。林家这一辈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是生儿子“附赠”的,林知望骄纵她,连老太太都看不过去,不敢想她日后嫁人去侍奉丈夫公婆的情形。
一家人叙谈守岁,至午夜交子时,却要在五更时起床,焚香祭祖,燃放爆竹,开门迎年。然后吃扁食或年糕,寓意“年年高”。
天光昏暗,徐湛带着很重的起床气被常青叫醒。几个丫鬟像侍奉一只软手软脚的木偶般为他穿衣梳头。
“看,压岁钱!”常青喊了一声。
徐湛迷蒙中听到有钱拿,一下子清醒过来。
枕下端端躺着一封红色信封,里面是一枚祥云状的金锁片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徐湛端详着做工精致的锁片,心想,父亲是拿他当未满周岁的孩子了吗。
洗漱整理完毕,徐湛去父母房里拜年。林知望打趣他:“头一次见你正儿八经的磕个头。”
徐湛拍拍袍角站好,等待父亲训示。林知望果然说了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不应景的话,才放他离开。
吃过早饭,林知望带了他们兄弟子侄入祠堂,拜天地,祭祖先。
爆竹声中迎来了新年,才打扮出门,去给亲戚朋友拜年。京城朝官之间也有“投门望贴”之俗,即不劳烦主人,只令人送门贴。
正月初三,林知望兄弟各自陪夫人回娘家了,林旭宁兄弟则被留了繁重的课业回到书房读书。
两人方静下心来,便有下人来报,怀王邸的马车在外面等候,邀徐湛过府一叙。年初一的时候,徐湛给怀王送过门贴,恰好荣晋进宫了,便没有见到他。徐湛想的是能不见就不见,他近日风头太盛,不敢再四处招摇,更唯恐给怀王带来麻烦。
然而荣晋是混不吝的性子,他在尴尬的处境里被□□惯了,心理素质比常人高好多倍,这点麻烦压根入不了他的法眼。
何况他把徐湛叫来确实有事。
“有人送来了王府的令牌和一封请柬,我一看,是我给你的令牌。”荣晋奇怪的说:“请柬就有些无厘头了,四季春茶楼初五开业,署名是秦子茂。秦子茂是谁?”
徐湛一听秦子茂,腾地一声站起来,秦子茂是谁?是秦妙心的哥哥,是秦妙心在外经商的身份。
“你怎么了?”荣晋从未见他如此激动过。
“殿下。”徐湛感激无以名状,深深的作了一揖。
荣晋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这份请柬另有所指。老实交代吧,秦子茂是谁?”
除了郭莘,荣晋是徐湛在京城的唯一一个朋友,他自然愿意与他分享这份喜悦,于是从头讲起,讲到将秦姑娘一家送上回京的官船。
荣晋听完咋舌:“送令牌,你够有心机的。”
经商之人,王府令牌这种东西一定不敢私留,如果秦姑娘对徐湛有意,一定会留下暗示,让徐湛找到她。只是这份暗示的价格,居然是一座茶楼。
啧啧,有钱人。徐湛掐指一算,他今年的压岁钱是五百两,一座前楼后院的茶楼是多少年的压岁钱呢——二三百年。
徐湛很惊讶。
此时,胡言送了两碗白米粥进来,身后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深低着头,引起了徐湛的注意。
徐湛奇怪的问:“殿下还没有用早膳?”
“殿下近来食欲不振,只想吃口清淡的白粥。”胡言说。
徐湛却一直盯着他身后的小太监,缓缓的说:“白粥性凉,多喝伤胃,可换成荷叶粥,荷叶性平,中和养胃。”
荣晋古怪的看着徐湛,婆婆妈妈,还不知从哪学了些养生之道。
徐湛终于还是认了出来,这是在雍肃殿里收他卷宗的小太监,年前还在宫里,几天的功夫怎么出现在怀王府呢?胡言见徐湛目光怪异,进退不是,看向荣晋。
“看什么,还不照王妃吩咐的去做。”荣晋开了句玩笑,自己笑的前仰后合。
胡言也忍笑退出,只有徐湛盯着小太监的背影,面色暗沉。
“你怎么了,觉得对不住秦姑娘了?”荣晋仍止不住笑:“好好好,待时机成熟,我亲自给你们做媒。”
“殿下。”徐湛严肃的叫了一声,想说类似的玩笑不要再开,更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憎恶和喜好,整个怀王邸不知秘布了多少人的眼线。但他不敢,依荣晋的个性,非将自己的老巢掘地三尺,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荣晋以为徐湛怪他轻佻孟浪,无趣的摇头说:“你现在变得,真是……”
是的,他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初来京城莽打莽撞的少年了。觉醒还是妥协,他自己也不知道。圣人教诲他,遵循礼义廉耻,必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来到京城他才惊奇的发现,大祁,它不是人心向善的太平盛世,官员们居庙堂之高,却从来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得失。算了,徐湛想,自己还是应该安安分分的读几年书,把心心念念的秦妙心娶回家,家事国事天下事,都不是他应该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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