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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宣眼前,仿佛出现了西凉人大肆攻城的残酷情景,她像是溺水之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咱们裴大人是怎么应付的?”众人都与裴誉共事过,叫起来仍是换不了称呼,不习惯喊他裴将军。
那人愈发说得眉飞色舞:“壕沟虽能填平。可这西凉人的身子,也不是那铜铁铸造的呀!猜猜咱们裴大人做了什么?”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见众人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才绘声绘色道:“他呀,往城门下泼猛火油!”
“即便是天寒地冻,火油却不会结冰。点个火折子往下扔,哎呀!那群西凉人,可被烧得嗷嗷叫呢!”
大理寺的同袍一听,俱是觉得与有荣焉,纷纷夸耀道:“裴大人果真不愧战神之名!”
“不止如此,裴大人还把咱们禁卫的马箭带了去。西凉人本以为穿戴甲胄万无一失,哪里想到咱们大梁用的竟是这样的箭镞,一个个想冲上前来的,都被击退了去。这首轮的攻城呀,看来是彻底的败了!”他说到这儿,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成宣却不如他们那样轻松。攻城之战短则十天半月,长则数月,粮草、武器、士气一旦哪一环出了纰漏,都是对裴誉莫大的挑战。
想到这儿,她已不敢再听下去,手执文书,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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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开战的消息,迅速传回了大梁国都。
勤政殿内,只有永嘉帝和几位内阁大学士。永嘉帝已数日不得好眠,经由内阁筛过的折子,仍如雪片般飞来,已堆满了殿内的长案。
首辅贺之舟也在,永嘉帝不能把气往他身上撒,只好把那案几上如小山般的折子往地上一扫,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几位大臣皆是躬身低头,唯有贺之舟敢出声劝慰:“陛下息怒。折子虽多,无怪乎两件事。”
永嘉帝焉能不知是哪两件。自从祈福仪式后,大梁国土之上就没个消停。各地官员上报的灾异之象接二连三,言官自然不甘示弱,有的竟像是豁了出去,在折子里说些大逆不道之言,“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①
此等振聋发聩之言,如潮水涌入了大梁朝廷。这简直是明晃晃地对君权的挑衅——若永嘉帝再不警惧自省,民心不稳,国将不国!
永嘉帝却不能杀了这些言官。贺之舟再三进言,劝谏永嘉帝,一旦对他们施以重刑,激起了这群言官的傲骨,到时不但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反而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这严重的后果,贺之舟没有说出口,但君臣皆是心知肚明。前朝末年灾异频现,朝廷未能采取有效措施,导致哀帝民心尽失,起义烽烟四起,前朝也迅速走向了衰亡。
永嘉帝如泄了气般,靠坐在龙椅之上。他以手捏住眉心,沉声道:“各位可还有什么好法子?”
其余几位大学士都不敢做声,其实永嘉帝和贺之舟都已对答案心知肚明——祈福仪式已行,剩下的唯有献祭、下罪己诏来稳固民心了。否则君主受命于天,却无法平息上天的怒火,岂不是告诉天下,永嘉帝根本无资格坐在这龙椅上?
古往今来,没有多少君主愿意把国家衰微的迹象当做自己的责任,永嘉帝也不例外。他的无力感来自于,他隐约感受到,似乎有什么无形的漩涡席卷着大梁,他却不知那漩涡从何而来,又是什么翻云覆雨之手所搅动。
仿佛从李珣死后,一切都已走向未知且令人恐惧的方向。
如今只能盼着裴誉那边有好消息了。他又沉沉地望了眼贺之舟:“卿也无话可说了吗?”
“据臣所知,如今天机道风靡全国,大梁也许有百万民众皆是信徒。臣建议,不如连同天机道一起,举行祭天仪式。”身为臣子,贺之舟如何能不知君王心中所想?
谁愿意下一封罪己诏,对着天下万民说一切都是朕之过,连累百姓受苦了呢?而利用天机道的影响力,来平息民愤,已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
永嘉帝曾从言官处听过这个法子,当时还是怒不可遏的他,如今已不得不勉力接受。他只觉得全身乏力,无力道:“依你之见,这仪式应当在何处举办?朕听闻,这天机道还有宗主,他又以什么身份来与朕一同祭天呢?”
永嘉帝的意思很是明显,朕乃天子,这个什么宗主决不能有任何逾越。
贺之舟早已想好了法子:“陛下想想,这天机道宗主虽乃大梁子民,却非人臣。不如招揽他,给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封号,无损陛下威名,不就可以了?”
“有名无实?”永嘉帝总算听到了一句能让他怒火稍稍平息的话:“此法甚好?有何封号?”
贺之舟深深俯首道:“国师。与西凉战事一日不停,天机道便一日是陛下巩固民心的一枚棋子。只要陛下执棋,想来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永嘉帝思忖片刻,也觉贺之舟言之有理。若封号小了,未必能让信徒满意。况且,国师之名只是一个空壳子,这天机道的劳什子宗主,又能做些什么呢?
于是,永嘉帝便命贺之舟草拟诏书——他甚至没有想过要召见这什么宗主。天下都是他的,而天下的每一个子民,也都应该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可他并不知道,这一决定,将会在大梁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自董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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