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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画恍惚之间,水镜中的裴名已是走到了黎枝身前,缓缓蹲了下去。
水镜中重新传来声音,黎枝的嗓音显得稚嫩沙哑:“好痛,我好痛……”
裴名沉默了许久,而后对着黎枝说了一句什么,黎画听不见他的声音,便只能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在努力辨别他在说什么。
可没等到黎画辨认出来,黎枝近乎尖叫的嗓音,便冲进了耳朵里:“不,我不想死……我还没等到哥哥回来!”
她灌满血的眼睛里,满是求生的渴望,她的唇瓣颤抖着,带着祈盼,在一声声破碎的哀求中,看着裴名抬起了手。
他的指尖削若纤竹,摘下她腰间的木铃铛,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他似乎说了什么,待一团柔光过后,她痛苦而扭曲的面庞,渐渐变得平和下来,挣扎和祈求的嗓音也消失了。
只是,她不再痛苦,却也永远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裴名看着死去的黎枝,他蹲在她身旁,拾起那只记录着黎枝临死前惨叫的记音鹤,犹如享受一般,一遍遍播放着她凄厉的叫声。
久久,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了慈悲,弯月镰刀状的双刃短剑,缓缓划开了她的心口。
皮肉被缓缓割开,摩擦间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的动作如此干脆,双手沾满她的鲜血,从仍旧滚烫的胸腔内,捧出了仍然鲜活的心脏。
水镜中的画面一转,裴名从血泊里重新站了起来,他似乎想要离开,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走进了黎枝的屋子里。
裴名在她破旧却干净的小屋,停了片刻,而后在黎画回到小院里之前,拿起黎枝桌子上,破花瓶里一朵干枯的野花。
并着她的木铃铛,一起放进浅柿色的荷包中,装进了储物戒里。
黎画看着那十分熟悉的浅柿色荷包,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似的,霎时间瘫软倒地。
他的浑身每一个关节都在疼痛,胃里翻滚着酸液,仿佛烧开的沸水,朝着喉间涌去。
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咙里,可他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就正正好好堵死在他的气管。
他呼吸不上来,脸颊憋得沸红。
倘若在半个时辰前,黎画还能为裴名找出各种理由和借口开脱,即便不怎么合理,他也能自欺欺人的选择相信裴名。
那么现在,即使有一千个合理的,情非得已的理由摆在他眼前,他也不会相信裴名一个字了。
黎画曾为了给黎枝报仇,五年里疯了似的到处行走奔波,只为得知黎枝被残害的真相。
他以为他找到了真凶,也替黎枝报了仇,可没想到,在他最穷困潦倒时收留他的裴名,竟才是当初杀害他妹妹的凶手。
而那个所谓的真凶,只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黎画癫狂地仰头笑着,他的笑声如此悲戚,如此凄凉。
他笑着笑着,眼角流下一行泪水,混合着鼻涕落了下去,嘴角不断抽搐蠕动着。
倏忽,他捂住被人攥住心肺似的胸口,只觉得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哇’的一声便呕出了一口鲜血。
裴名怎么可以,在将他妹妹分尸杀害,残忍地剜走心脏后,还能面无波澜的出现在他面前,像是没事人似的,与他定下契约?
裴名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怎么敢?!
黎画被舌尖腥甜的血呛到,手掌攥拳,一下下捶在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
倏忽传来的眩晕感,在顷刻之间,强行将他的魂魄拽出了虚空之地。
可那面水镜里的惨叫声,并没有因为他离开此地,便停止下来,她沾满鲜血和脏污的惨白面容,清晰的映在他眼前。
那一声声祈求的呼唤,哪怕是在临死前,她都心心念念地想要见到她的哥哥。
“黎画……”
“师父?”
宋鼎鼎和白琦交叠在一起的呼喊声,逼得他不得不从幻境中脱离,猛地睁开了眼。
他的睫毛湿漉漉,脸颊上早已经布满了泪痕,泪水从下颌低落,渐渐干枯的泪水令脸上的皮肤微微紧绷。
而黎画一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站在田地稻草人旁的黎画,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复苏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黎画根本没有思考,便歇斯底里地朝着裴名扑了上去,他不知何时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尘封已久的玉阙剑,掌心紧攥着剑柄,将带着凛凛杀气的剑刃直指裴名的咽喉。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剑了,然而每一个招式都在苦练之下化作肌肉记忆,铭刻在了心底,哪怕生疏许久,依旧游刃有余。
黎画带着杀招向裴名逼近,裴名虽然没有料到他突如其来的攻击,却也及时避开了他这致命一击。
他的动作令在场几人都有些摸不到头脑,片刻之前赶到田地来的白琦,试图让黎画清醒一点,正要抬手去抓他,却被发疯的黎画甩飞了出去。
田地早已经荒废,漆黑的土地结成石块,若非是宋鼎鼎及时抓住了白琦的手臂,她脸朝下摔在地上,怕是要被石子磕得毁容。
宋鼎鼎看着黎画僵硬又失控的动作,不由皱起眉头。
她甚至有些分辨不出,黎画此刻的状态,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如果不清醒,怎么能让玉阙剑出鞘,剑剑带着狠戾的杀气,直逼裴名的死穴。
可如果早已经清醒了,他又有什么理由对裴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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