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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颜眼底划过一抹深思,靖安这是怎么了?想起母后家书里提及的事情他原本是不信的,只以为又是这久在深宫百无聊赖的公主殿下的一场恶作剧罢了,如今看来却好似不是这样一回事了,那明显憔悴了许多的脸袋和眼底的惊慌失措骗不了人。他不信这帝都之中有谁敢给他这位皇姐委屈受,可为何埋首于他怀里的女子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他。
少年抬起手不动声色的拍着靖安的后背安抚着她,一下一下极尽温柔。
可他的眼神在看向其他宫人的时候哪还有半分温情,狭长眼眸里的波光水色尽化为利刃般锐利的眼光,透着冰冷与寒意,教梅香她们都不寒而栗。
“滚出去!“楚颜无声的开口,不想惊动怀里的女子。宫人们低着头压低着身子退出寝殿,所有人都脚步轻轻,入耳的只有裙裾掠过地面的沙沙声。
“皇姐,怎么了,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靖安却无法回答他,一句话都答不出来。她想问问他,恨吗?恨她吗?在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里,除了再也护不住皇姐外,就没有一丁点的恨吗?可是眼前的阿颜什么也不知道,她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无论她的到来会给未来带来多大的变数,她决不愿让阿颜再那样孤独的死去。
无论是王婉还是……谢谦之。靖安眼底一片慌乱,紧紧的抓着楚颜的衣袖,仿佛想要从中汲取无数的勇气,支撑着自己走下去。这世间终归是有那么一个人,仅仅是想到他的名字,就能让所有的防备瞬间溃不成军,靖安公主的死穴是谢谦之,前世是如此,今生又能否逃脱呢,她分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啊。
“阿颜,我只是想你了,让皇姐再抱一会,就一会儿。”她突如其来的亲近与依赖让楚颜有些诧异,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这总归是好的。
……
靖安是在七日前突然变成这样的,七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靖安又是怎么知道的那个王家庶女,又为何要无故难为人家。他的皇姐虽是胡闹惯了的,但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这样不顾及皇家名声,自损一千折敌八百的事情并不像她会做的。细理着这些事的线索,待楚颜回过神时已觉得全身僵硬,手臂酸痛,靖安仿佛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到底年少又连日奔波自然是经不住的。
“皇姐”他低头轻唤了声,却听见胸口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靖安已然安睡了。楚颜只觉得平日里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此刻苍白安静的叫人心疼,她梳着随云髻,穿着一件广袖红色上襦,配一条宝蓝色团花的齐胸襦裙,裙头衣襟是金丝银绣的花纹,分明是再富丽不过的打扮,人却染不上一丝喜色。
靖安这厢终于安心睡去,王家西园却有人夜不成眠。
“四姑娘,你好歹吃一点吧,身子弄坏了可怎么行啊”说话的是个温柔的妇人,中规中矩的打扮,柔声细语。屋里却没有任何动静,那妇人担心的看了眼身后的嬷嬷“四小姐这样你们怎么也不知道劝劝。”
“五姨娘,四小姐什么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我们做下人的怎么好多劝啊”那嬷嬷为难道,四小姐的容貌倒是随了五姨娘,一派江南女子的清秀动人,只是这心啊,可大着呢,看着一副温温婉婉的样子,眼里却容不了多少沙子。
“别人也就罢了,可嬷嬷是四姑娘的教养嬷嬷,多少要比旁人多费些心去。以后别说是五姑娘就是我也忘不了嬷嬷的好啊”五姨娘拿帕子抹去眼泪柔柔说道。
“姨娘!”门哗的一声被拉开,王婉红着眼睛皱眉嗔道,扫了众人一眼,丫鬟婆子们就识相的退了下去了。
进了屋门,才看见瓷器茶具打了一地。五姨娘不禁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忧。小婉到底比她强,是个争强好胜的,不像她一生都只有被人拿捏的份,可是生在这样的人家又是庶女太过争强好胜未必是好事啊,她只怕这孩子要自苦啊。
“听说你打昨儿起就没吃,我做了些粥,你用些吧”五姨娘柔声劝道,王婉坐在桌前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粥摇了摇头“姨娘,是父亲叫你来的吗?”五姨娘正拿起的筷子一滞。颇有些愧疚的低下头“你父亲正在气头上,我……也见不着他,是求了夫人才进来的,没能帮姑娘说上些话。”
闻言,王婉越发难受起来。那日从宫中回转,本就劳累不堪,怎知父亲知道此事竟当庭斥之,说她身为王家子女,怎能于宫中奏胡人之技,将公主引入歧途。明明是她被为难了,明明是靖安公主不洁身自好,怎能怪到她的头上,她自是不服辩驳。父亲却说,如此,则应力拒公主。力拒?她王婉不过是一小小的庶女,如何敢力拒公主,只怕死了也只是给王家徒添一个美名罢了。因此事父亲罚了她禁足。
王婉忽然又想起那个靖安公主来,所有的事都因她而起。却没有一人敢说她半句。不禁喃喃道“为何有人生来就高高在上,从不知世间疾苦?”她既没有美好的德行又没有出色的学识,却只是因为生在帝王家,三千荣华尽系一身,凭什么?
“四姑娘!”五姨娘听得她这一句,声音立时提高了起来“这些话万不要再提了。”
“可是姨娘,你甘心吗?”王婉虽还在说却也压低了声音“为何同是父亲的女人,母亲就与父亲共享荣华,你却只能龟缩在这深宅小院?你明明是我的亲娘我却只能喊你一声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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