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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山长杯中的茶水喝完了,陈白起蹲坐下来,机灵地替他再斟一杯,接道:“什么事情?”
沛南山长看向她:“替他解决了墨家一事。”
陈白起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为何他不亲
手去解决?”
沛南山长搁下盏,道:“如今秦朝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再加上墨家的事甚为棘手,他自然腾不出手来。”
陈白起也替自己倒了一盏茶水,边饮边道:“其实要解决墨家的事难亦不难,只要他能够扭转这弑父杀兄的名声,这墨家的人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自不会来找他的麻烦了。”
因为是在沛南山长面前,在这个似长辈又似友人的面前,因此陈白起讲起话来便比较随意,甚至有些口无遮拦。
虽然陈白起的话有些不得体,可百里沛南亦觉得她讲的话是实在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上位本就便不是秦朝宗亲所愿,他这一路走来无论是上面跟下面都是踩着一地鲜血而为,虽为人所惧,却又被人所背,他若想握牢手中的权势,非雷霆之手段不可。”百里沛南稍一分析,便亦知悉赢稷目前的处境。
陈白起眸一转,唇溢笑意:“看来,想要合作,那还得先让他瞧瞧我等合作者的能力才行了。”
百里沛南道:“焕仙,墨家的事便交给我来处理。”
陈白起闻言略有些意外。
却见沛南山长正色而认真地看着她,他长着一双线条流畅而韵致的眉眼,看人时柔韧婉转,那一双透澈明亮的双眸似有着无穷的吸引人。
“山长……你到底与赢稷,谈了些什么?”陈白起看着他,眼中有了探究的意味。
百里沛南抿了抿唇,转开了视线。
陈白起见他回避了她的视线,于是她便道:“不,墨家的事还是交给焕仙吧,山长,你先回薛国,我会书信一卷托你将此事带给孟尝君,然后让他信守承诺将樾麓书院的一众师生放了,接着山长你便可自由了,而一切与焕仙有关的朝政漩涡于你而言皆到此为止,你本无心于此,你已帮了焕仙一切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全交给焕仙来处理吧。”
沛南山长闻言,脸色一下便沉下,他站起来,俯视着她:“你以为墨家的事是这样好处理的?”
“再不好处理,焕仙也决定了不会再让山长插手。”陈白起难得在沛南山长面前强硬了起来。
“为师已经在赢稷面前应下了此事,你不必再多言。”
“为何?”陈白起忽然感觉有些无力,她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想透过他的眼眸望进他的内心,道:“山长这一趟会来秦国已是为难,为何还要强迫自己卷入这些诸国纷争之中,哪怕你不必再做些什么,焕仙亦会……”
“你当真以为我百里沛南如此地无能,事事都需得靠弟子庇佑方能举足立世?!”百里沛南蓦然冷声地打断了她,一掌拍在桌面上,那一双水墨画一般的眼眸不再清澈平静,而是如荆棘内的火堆一样璀璨而盛亮。
陈白起有些怔愣,亦有些愕然地看着百里沛南此刻盛怒的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她竟将一向脾气好得跟圣人楷模一样的山长大人给气成了这样,她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主公,击掌为约(三)
一时之间空气好像凝固在了陈白起与百里沛南之间,他们谁也没再出一声。
陈白起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百里沛南……则在盛怒之后努力平熄着心中的火气。
他抚额大力揉着突突地太阳穴,心中半是懊悔半是挫折方才脱口而出的重话,颓然坐下。
陈白起忙伸手搀扶着他,将他稳坐好后,便有些惴惴地蹲在他跟前,她仰起了脸。
百里沛南收下手,移目至她的脸上。
她既忐忑又自责地看着他,双眸似黑珠在水中荡漾着,湿辘辘地,她双唇阖动了一下,又抿紧了唇,似想开口又顾及着开口。
百里沛南见此,手指一动,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她柔亮顺滑的头顶发丝,谓叹一声:“是为师错了,方才……”
“是焕仙错了。”陈白起忙道。
“不,你听我说。”
陈白起噤声,看着他。
“焕仙,你可想听听山长讲一讲寿人的事?”百里沛南温和而感伤地看着她。
陈白起迟疑了一下,终是顺应本心地颔首。
百里沛南似笑了一下,他早便知道她对寿人一事好奇,只是过往太过沉重,压得他的嘴重愈千斤,难以讲说,如今他倒是能借着一股“气”,讲出过往。
“其实我并不姓百里,而是姓塍,我们寿人一族乃上古炎帝的后代,我们的祖先乃神农氏,我们一族曾奉神治水,亦虞、夏之际,亦是显赫大族,只是后来周朝战乱纷踏,我寿人一族终被灭了国,各族人分迁到各地,改名换姓只为能够令族群不断繁衍生息。”
讲到这里,百里沛南心有哽塞,他微微抬起头,望着一处空气,再道:“只是……寿人一族始终不似普通人,我们族人生来便拥有一种令世人觊觎的能力……一些不知详情的人称之为复生。”
“数十年前,我族人因原居住地的恶劣条件,便迁居于如今的漕城中居住,那时漕城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里面的人对外来者亦并不排斥,更何况我族人还带去了许多种子与猎物,他们自是欢迎,并且还主动来帮助我族人筑穴居,见此处田地肥沃,人情淳朴,族人们自是欢喜于心,没多久便安稳地扎根于小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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