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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紫皇一直安静地看着她,似不愿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种表情,他闻言也笑了,意味深长:“若楚国的人也都如焕仙一般知微见著,紫皇这一仗只怕会功败垂成。”
陈白起讶异地与他对视一眼。
倒是没料到在公子紫皇的心中对她评价如此之高。
想当初她方临战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确还曾野心勃勃在这战国中拿下战神这一称号,在得知“战神”已有花落它人时,她还兴致勃勃地想着要与其一较高下,瞧瞧这个“战神”是否当真名符其实。
而追溯当初,倘若她并没有被孙鞅杀死,如今仍旧留在楚国,只怕他们战场上一争鳌头是迟早的事……
陈白起扯了扯嘴角,无意义地笑了一下,她口上谦虚道:“焕仙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厉害,若论实战经验只怕十个焕仙亦不敌一个紫皇。”
公子紫皇有些看不懂她面上的表情,他负手摇头,目光投注于火莹之上,渐渐空朦起来。
“焕仙,你可知将一人投入撕杀混乱的战场上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吗?烽烟滚石,风洌黑天,周围都是人影地晃闪,有敌人的,有自己人的,那混织惨烈嘶吼的叫声,那溅飞猩热的血,那来往奔赴死的人群……”
听着他细致色灰调的描述,陈白起眼前仿佛也一并浮现了烽火狼烟、长河落霞的惨烈战场画面。
“除了随时要提防敌人的偷袭,还得奋勇杀敌,刀起刀落,当你身边的尸体越堆越多,脚下踩着的血越来越浓稠,时间久了,你会觉得你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脑与眼重复地进行同一件事情,你会渐渐忘了自我。”他苦笑一声,转眸投于她身时,目光才像檀香萦绕佛像的慈悲,倚上了些许人间烟火。
“所以事先谋划的一切皆为本能趋动身体,能防微杜渐,有一个纸上谈兵,却能将一切掌控于手的参军,于我而言也是一件值得兴庆的事。”
这还是陈白起第一次听见一位将军讲起领兵打仗时的真实感受,听得出来,公子紫皇在战场上对敌时并没有享受杀人的快感,而是像机械完成一件任务一样的冷静麻木。
他的心是暖的,即便是经过血的洗礼,也不曾惶怆悲凉,自暴自弃地渡波暗河,阴郁残暴。
陈白起一向都颀赏这样一种心志坚毅之人,她乌眸漪光,有感而发地真诚道:“那是对别人而言,可焕仙所认识的公子紫皇却不只是一介只懂杀敌冲锋的鲁莽将军,而是兼具谋士头脑、智勇双全的将领,我想你缺的也不是一个能替你拿主意的人,而是一个能交于后背、在战场上生死不叛之人,一个的无出其右何其孤独,桴鼓相应于乱世更能补缺完美。”
她的眼神是如此透彻,她的话是那样温暖而炙热,公子紫皇像是被她的眼、她的话给抚顺了一身逆骨,竟兴不起一丝反抗之力,只能生生地呆怔住了。
她所讲的,正是他内心所一直渴求、却一直填补不满的那部分,从不曾有人如此准确地剥析过他的想法,在他们的眼中,公子紫皇便是魏国的战神,永远只存在于神坛之上,实则他的彷徨与深怕行差踏错一步的谨慎仔细,又有谁能够看清明白。
谁都害怕孤独与高处不胜寒,他亦一样,可这世上也不谁都可以与云巅之人推心置腹,所以能够琴瑟相合之人可遇而不可求。
他们垂眸相对,时间暂游。
陈白起弯唇浅笑,而他长吁一口气后,也笑了,笑得那样畅怀而明亮,他一勾臂,将她拉近自己,他低睑凝注于她的柔玉面目,便握着拳头轻按于她胸前。
“你啊,是真懂我啊。”
他俯弯下腰,将唇凑近她耳畔,用更低、却磁性滚烫的声音道:“所以,你愿意来当那一个人吗?”
他的声音像含着喉,软着舌吐出,那低恳而倾诉的音调,听着像是渴而不得的乞求意味。
陈白起心头一跳,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他。
他那刚烈旎侬的眼神,也正直直地盯着她,那一刻,她从中仿佛看到一片艳炽的火焰掀起漫天花瓣朝她席卷而来。
要命啊,这挖资本主义墙角也能挖出像他这样的全身酥麻、耳根发软她也是服了,还好她记得她如今是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女人,不然还以为他是在模仿隔壁老王呢。
她忙扭开身子,力持稳笑:“不敢,焕仙话语托大了,还谢公子海涵不计较焕仙……”
公子紫皇收回手反手背于腰间,指腹间轻轻地摩挲着,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知道她这是在委婉地拒绝了。
他不想强人所难,反正……他也并非定要非她不可吧。
这样想着的公子紫皇却不知为何,心中的怅然若失却挥之不去。
于是他干脆转移了话题,也将思绪放在了正事上。
“想必你也听说了齐君也御驾亲征一事吧。”公子紫皇问道。
见他主动提起齐国的事情,陈白起本着等着这一茬,自然颀然接口道:“此事焕仙在茶室内听茶倌提起过几句,但还请公子详解其中前后。”
见她一提起那个齐王便明月转清辉,端是一门心思都扑上面了,完全没在意他之前的提议,他舌尖抵了下牙龈根,扯出一抹不是滋味的笑。
“因你之死,齐王在朝堂之上恸然震怒,为替你报仇,不顾其它朝臣反动,也全力加入了这场攻楚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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