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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警察半抚半抱着搀出了停尸间。
不久之后,蒋政也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赶到了警局,他眼睛红肿,泪水不止,伤心不比林若岚来的少。
林若岚呆坐在走廊里,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已经失去了和他争吵的力气。
蒋政见了蒋显允最后一面,几乎瘫软在地,记忆里那个小小的漂亮女儿此刻变成了无法再说话的尸体,他赤红双眼颤抖地指着林若岚:“肯定是你!肯定是你逼的!你个毒妇!逼走我还要再把小允逼死,我跟你拼了!”
男人说完就要冲过去,但被一旁的警官立刻制止,林若岚仿若失去了灵魂,她冷眼看着哭倒的男人,轻嗤一声:“现在知道她是你女儿了,死了才知道来看她。”
蒋政喉咙一哽,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一个人的死去,大家总是想找个理由的,何况还是自杀。
警察照例询问了和死者亲近的人,想要从这些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人的过往。
“最近您女儿是否有什么困扰和心事,亦或是不寻常的地方?”
“她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心事?!”林若岚神色苍白,极力否认,“她这个年纪不就是学习高考这点事儿么,有什么过不去的,怎么可能会有困扰呢?!小允才不可能会做出……”
她绝口不提自杀那两个字。
面对一个刚失去女儿又有些神经质的母亲,警官叹了口气,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
他们在蒋显允的书桌上找到了一张被折起来的便利贴。
那是一行清隽的笔迹:“再见,所有,请原谅我。”
这几个词句,没有一丝写了她为什么要去死,简短地没有任何指向性,却处处透着决绝。
这是封遗书。
戚生生和施映知道这件事还是在那天下午,姬明沉着脸走到讲台前向大家告知了他们同班同学的死讯。
这个消息像道没有形状的惊雷,砸在所有人的心上,班级里鸦雀无声,大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没有实感。
一个昨天还活生生的人死了,这是他们这个年纪无法想象的事情。
戚生生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抽离了所有的感官,呆立在座位上,耳边混沌一片,姬明接下来让自习的话她也听不进去。
蒋显允死了。
戚生生心头一震,一瞬间喘不过气来,腹部倏然感到紧缩反胃,眼泪却流不出来。
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啊,她怎么会死呢……
她紧皱着眉,茫然地看向施映,施映也在看她,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没有半分表情,只有苍白,麻木,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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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戚生生面无表情地坐在回去的公交上,魔怔了一般盯着手机拨打着蒋显允的电话,可不管她打了多少遍,对面都没有人接。
时忱皱眉看着从放学开始就脸色苍白默不作声的女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第十遍嘟嘟声传来的时候,戚生生嘴唇兀地开始颤抖,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像断了线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戚生生心口抽痛,意识到往后再也打不通的号码和再也见不到的笑容,这才有种后知后觉的实感。
对哦,蒋显允死了,死人是不会接电话的。
她低声呜咽哭泣,嗓音伤心,公交车里的乘客全都看了过来。
时忱看女生哭得这么伤心,他也顾不上再问她怎么了,连忙用脱下来的校服外套捂住她的眼睛,遮挡住大家好奇的视线。
他紧皱着眉,被戚生生的哭声弄得心头慌乱,他拍了拍女生颤抖的肩膀,像哄小孩似的:“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地面潮湿,水洼折射出的光影像是无尽的环境。
戚生生的鼻间是少年衣服上的薄荷香气,她听到时忱的声音,抬起湿漉漉的泪眼,看着他,可怜又无助。
她说出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小允,她死了。”
“她死了,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和她告别。”
她抽搭着,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
昨天蒋显允抱着她哭,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没想到就是最后一面了。
戚生生想到这个心里就更加难受,时忱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他眼睫颤动,抬手轻轻拍打着女生的后背,没有吭声,静静地陪着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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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显允去世后的第三天是星期日,林若岚和蒋政在市内的殡仪馆为她举行了吊唁仪式,蒋显允的许多同学和老师都来出席了。
这些天有警察来学校了解情况,自然也问到了和蒋显允关系最好的戚生生和施映,两人都如实阐述了蒋显允的状态,她们不知道林若岚和蒋显允的那番争吵,但也能联想到小允的死亡和林若岚少不了关系。
一个显而易见的自杀原因,众人心照不宣地缄默,只是看向林若岚的眼神带上点可怜和无奈。
施映这几天一直神思恍惚,每晚都会梦到蒋显允,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是施映看不懂的眼神,无声却炙热,施映想跑过去抱她,可她却无声地朝她摇了摇头。
施映盯着摆在花圈中间的女生照片,吸了吸鼻子,呼吸的声线带着颤抖,眼前渐渐被雾气打湿,她想起蒋显允生前和她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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