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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盐御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坐在书房中的他,眼中尽是挣扎之色,当年上任的雄心壮志早已经被现实磨的只剩下了得过且过的庸碌。
可现在四阿哥来了,那个冷面无私,一心为公的四阿哥,他该怎么做?
巡盐御史的手放在了一旁一个平平无奇的书上,普通的蓝色封面上随意的写着《三字经》三个大字,随意的翻开到其中一页尽是《三字经》的内容,平常的就如同每一个孩子启蒙的课本一样。
作为主人的巡盐御史却知道这《三字经》里藏着自己早年间收集到的证据,那一笔又一笔记录的不是开蒙的内容,而是收受贿赂的实质证据。
是屈从于现实,继续装聋做哑下去,还是热血一回平时将这东西传出去。
巡盐御史的内心在剧烈的挣扎着,放在账本上的手都在神经性的痉挛着,粗重的呼吸仿佛都能让人看见他内心的震动。
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之中,却黑白分明的仿佛自带光芒,看的走进房间里的侍从都吓了一跳。那一瞬间被猛兽盯上的感觉,令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老爷,曹大人请您过府一叙,商量款待四阿哥的事情。”
一见有人来,巡盐御史下意识的便盖住了手中的账本,那一瞬间的慌乱,让他明晰了自己的心意,少年时进入官场,为国为民的初心,他从未忘记。
既已明白,巡盐御史反倒放松了下来,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字而已。
平和从容的说道:“知道了。”
知道了,这是个什么回答?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侍从满脑门子的问号,但瞧着自家主子那幅神采奕奕的模样,愣是没敢多问的默默退了下去。
不止巡盐御史在做剧烈的挣扎,曹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皇上对曹家有了芥蒂,早年间孙氏做为抚养康熙长大的奶娘之一,被封为奉圣夫人。
多年来,每次南巡的时候,康熙都会专门的过来看孙老太太,这份惦记殊为难得,也是曹家极为自傲的一点。
得到康熙如此眷顾的孙老太太,也很懂进退,从不倚仗这份信任和惦记试图索求更多,是曹家定海神针一样的人物。
曹寅本不想打扰自己的嫡母的,可在帝王表态了之后,多的是人揣摩着帝王的心思蜂拥而上,试图踩着曹家讨好帝王。
即使曹家风光无限又如何?这份富贵本就是帝王给的,在围攻之下,即使是曹家拉拢的盟友都有了小心思。
挥退了众人。在孙老太太了然的目光中,曹寅不得不颓废的承认:“儿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能力,如今曹家上上下下的都很不顺利,每一个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朝曹家使绊子。”
这很正常,曹家这些年那是连吃带拿的,可是惹了不少人的眼,只是那时候他们上下打点,再加上康熙一目了然的偏爱,才让大家没有动作而已。现在,不过是落井下石罢了。
孙老太太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沉闷的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赏也好,罚也好,我们做臣子的都该甘之如饴的接受,万万没有什么抱怨的余地。
如今会弄成这样,必定是曹家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不去向皇上请罪,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粗粗一听,那是大义凛然的很,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愚忠了,但仔细一想,这话里的含义就丰富了。
如果真的是忠心,那又何必说出来呢,曹寅脑子一转,片刻之后缓缓地答到:“曹家是皇上一手捧起来的,所有的荣华富贵皆来源于帝王的信任,儿子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只是心下惶恐,不知做错了什么?想着旁观者清,想让母亲帮忙提点一二,以免儿子糊里糊涂的去请罪,反倒让皇上心烦。”
听见这话,孙老太太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接着提点的说道:“曹家只是皇上的奴才而已,不需要多么聪明,只需要听皇上的意思走就可以了。”安静一些,别再上蹿下跳的了。
封建社会,皇上就是一切权利的化身,当皇上不想给你这份权利的时候,你上蹿下跳的,拉拢其他人都没用,那只会让皇上更加的厌恶你。
不若徐徐图之,毕竟曹家和皇上之间还有着奉圣夫人这个存在,可以作为缓和剂,但若是连她也冲动行事,以以往的情分去恳求康熙,那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毕竟所谓的情分是帝王记得并且愿意接受,那才是情分,若不然那只能是臣子的分内之事。
孙老太太的言下之意,曹寅明白了,再也回想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的打点窥探御前的事,试图找门路,向康熙进言,在他看来,这是找一条生路,可在康熙看来呢?这完全就是□□裸的结党营私,上下勾联。
想到这儿,曹寅后背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后怕的只觉得自己从前脑子里仿佛都进的是水一样。
不管是因为康熙对孙老太太的看重也好,还是这些年来有真感情也罢。曹寅这些年对嫡母那真是没话说的,孝顺的姿态做的足足的,曹家上上下下对老太太的话,也是事事放在心上。
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么多年来,即使是假的,也成真的了。瞧着便宜儿子吓得一身冷汗的模样,孙老太太轻叹了一口气,提点着说道:“你身居高位多年,自然眷恋权势,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别再后怕了,要是你一开始就做出了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恐怕那位多疑的帝王才会更加怀疑,如今上蹿下跳的闹腾了许久,在现实的打击下,才心灰意冷的想明白,这样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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