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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不算平坦,车轮碾过石子,发出轻微的响动。
    关不渡道:“居士觉得,杀害朱夫人的凶手会是谁?”
    鹤归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些江湖事,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皆与现在的他无关。如果不是自己的目的没达成,他早就下山回到洞庭,做他的钓鱼翁了。
    “大人死了也就罢了,无辜的还是人事不知的孩童。”关不渡说,“你看,朱珠才五岁,刚知道母亲的意义,就要失去她了。”
    他靠在椅背上,冷静得阐述这件近乎残酷的事,语调中甚至还带着点可惜的笑意。仿佛在此刻又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沧澜楼主,救下朱珠只是因为一时兴起。
    鹤归的视线落在朱珠身上,像是想起什么,略有动容之色。
    他并不接话,只道:“杀害朱夫人之人,要么跟朱弗有恩怨,要么就跟整个佛门有利益冲突。”
    “天台峰位于九华山,著名的佛门之地,朱弗一脉当属正佛,唯一可能有跟他有冲突的,就是妖佛了。”关不渡点点头,随手掐了一下朱珠的脸,“可是居士,你漏了一件事。”
    鹤归抬眼:“请讲。”
    “朱弗宠妻之名盛传已久,为了能得到那生肌养颜的芙蓉枝,朱弗曾西出中原,去到黄土满天的沙漠寻找。而且,据沧澜所知,此事并不虚假,朱弗的确深爱着他的妻子。”
    这事鹤归的确不知——他久居洞庭,十年不曾入世。江湖中的动荡,也只是从师弟口中得知过寥寥数语而已。鹤归思索片刻,回想之前那一幕:“是,朱弗方才跪在朱夫人……”
    说着,忽而脚步一顿,“不对。”
    关不渡轻笑一声:“如何?”
    忽逢变故,又是自己重要之人惨死,如果换做自己,定会悲痛欲绝,甚至可能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可方才朱弗只是跪在血水边,任由他人议论,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十分冷静。仿佛丧妻之痛已沉淀许久,到如今仅剩麻木。
    鹤归蹙眉道:“难道朱夫人之死和朱弗有关?”
    “这我就不知了,不过至亲之人相互残杀的例子还少么。”关不渡说,“夫妻因爱生恨、兄弟因利相杀,诸如此类热闹有趣得很。”
    鹤归没管关不渡说什么。
    他想,这样一来,朱弗召集众人赴宴之事,就更加疑点重重了。他当时听到消息才匆匆赶来,没来得及顾及其他。若此地真有什么东西能造成挚爱反目,他留在这里,会不会危及洞庭?
    “居士,你来这里,也是找东西吗?”
    关不渡突然问道。
    他端坐在轮椅中,声音却仿若凝成实质,擦过鹤归的鬓角。又如一滴水落在湖面,在鹤归耳畔溅起一圈涟漪。
    外人都说,沧澜的楼主一团和气,礼仪周全。可近距离接触后,鹤归才发现,那些浮于表面的笑意,总是会在人毫无察觉的时候,以绵软之力化作一柄利刃,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鹤归缓缓吐出一口气,侧身笑道:“怎么?楼主想帮这个忙?”
    关不渡:“沧澜乐意之至。”
    可鹤归并不买账,顷刻间便换上一张冷脸:“关楼主,我师父曾说,江湖人当自扫门前雪,若不小心沾上别家的荤腥,当心甩不掉。”
    说完,鹤归放开了关不渡的轮椅,独自往双石峰走去。
    晌午的双石峰温度适中,鹤归穿着洞庭的群青色道袍,仍觉些单薄。秋意愈盛,想来不久后此地便要迎来第一场雪。
    鹤归搓手想驱赶凉意,掌心却全是冷汗。
    ——关不渡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来找东西的。
    归元派灭门后,他得洞庭和光掌门霍元洲相救,在和光派苟活下来。可那也仅仅是活,解梦丢失,师门湮灭,恩师身死道销。鹤归终日如死魂一般,沉默地坐在洞庭湖边。
    不知到了哪一日,洞庭的某个小师弟突然找上门来。
    这个师弟喜爱外界繁华,常穿梭在九华与洞庭之间,那日突然推门而入,光便洒了满整间屋子。
    “师兄师兄,我昨日在九华买糖人,听到一个消息,有人说,曾在天台峰附近见到过您的师父的身形。”
    他的师父,他的亲人,鹤酒星。
    师弟又说:“可是师兄……你的师父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场灭门案中,魔教将归元派屠戮殆尽,鹤归被人群冲散,落入湖中。他艰难得回头看去,就看见鹤酒星嘴角渗血靠坐在一边,爱抚般得擦拭着解梦。
    那是他看到师父的最后一眼。
    而如今,鹤归站在双石峰前,看向另一边高耸入云的主峰——天台峰,眼圈泛红。
    他并没有找到鹤酒星,那就直到找到为止。
    作者有话说:
    鹤归:烦死了,关不渡怎么又知道我要干嘛了,举报这人有透视挂。
    第7章 爱画不画
    天台峰,藏书阁。
    朱弗换了身宽松的长袍,发髻未束,长发披散,鬓角的斑白落在额前,杂乱似草。
    青天白日,藏书阁却昏暗无比。室内只点了一盏豆大的灯,光晕罩在朱弗的五官上,像镀了张金色假面。
    “吱呀”,有人推开了门。
    光晕忽闪片刻,朱弗垂下眼,将手中的书卷藏进袖中,缓缓回头。
    门口站着一个侍女,看面相很熟,不过朱弗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低着头,托盘端在手中,光影交织下,依稀能看见托盘上的点心冒着丝丝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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