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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归收掌,不动声色地咽了口血。
“此处似是绝壁。”关不渡调息片刻,略有好转,“死门背后便是生门,方才我借机关换位摆脱他们,现在姚玉春恐怕已察觉到了。”
他不知儒门遗迹里究竟藏着什么,但无论藏着什么,都不可能让姚玉春知道。
儒门的机关术千变万化,其中有一条便是可移形换位,早在破阵前,关不渡已找准了方位。
只是落下的位置似乎出了一些差错。
侧耳听时,绝壁上的风声在他们脚底呼啸。关不渡站起身,问:“鹤归,你能看到什么,都告诉我。”
他们似乎悬挂在一方凸出的石壁上,这块区域艰难地容纳下了二人。方才落下时,鹤归便觉得光线由天顶倾洒下来,眼下闻言,下意识就抬首看去。
一条银丝如带,横亘在无垠的夜空,无数的星点汇聚在两人上方,其中有几颗星最为明亮,正无序地排列闪烁着。
但这里仍然是在遗迹之内——换句话说,在儒门遗迹中,那些前辈模仿着外界的天空,建了这块变幻无穷的穹顶。
鹤归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半晌说不出话,直到关不渡问起,他才缓了缓心境,悉数描述给他听。
随后,关不渡便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古人借观星知晓天地变幻,人间命运。在茫茫无序的世界规则中,窥测天机。
鹤归仿佛也感悟到这份玄妙,心潮澎拜间,脑中闪过无数剑招。他忙盘腿坐下,让真气在体内运转几个小周天。肺腑间沉重的伤痛感渐渐褪去,连灵台都清明了许多。
再次睁眼时,就听关不渡问道:“看见北斗了吗?”
北斗七星,最早出自道门。但鹤酒星说,它蕴含的无限天机,已随着岁月遗失。道门的传承从不寄予在这些虚幻缥缈的事物上,是故传承百年,唯解梦耳。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儒门遗迹得以一见。
鹤归轻轻应了一声。
“北斗……”关不渡轻声道,“星斗占卜,天机图阵。”
“我有一个猜测。”鹤归道。
“说说看,说不定与我想的一样。”
“在我们道门里,北斗七星亦为斗极,它位于所有星辰的最中心,群星随其环绕。但此地是儒门遗迹,所以我猜想,三大宗门创立之初,也许并未像百年后的现在这般泾渭分明。”
关不渡:“还有一种说法,北斗起源于天地秩序的创立,春生夏常秋收冬藏都由此化成。鹤归,我想我知道天机是什么了。”
第42章 生死界限
“天地间自有其特定的规则,我们观察它,利用它。而这种玄妙的规则,化为实质,就是机关术。”
“机关术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往大了说,它可以纵观古今,跳脱世俗之外,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传承下来的,仅剩下一点点残迹。”
“深儿你看,那个星星好不好看?”
“娘一定在星星里看着我们。机关术是娘祖辈传下来的心血,深儿,你要好好地保护它。”
关不渡那时还小,听不懂太深奥的话,但何恨水时常与他讲这些,时间长了,他便也记在了心中。
现在看来,那场大火,何恨水好像早有预料。
世人都说,月满则盈,慧极必伤。细细想来,何恨水一生似乎都活在这样的一个状态之中,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但是依然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我的祖辈……世代为官。”关不渡靠坐在一隅,凸出的石壁遮住他的身影,半张脸皆沉入阴影之中。在鹤归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脸上那道殷红的纹路。
“鹤归,你可知殷如是?”关不渡问。
鹤归不知天机是什么,也不明关不渡顿悟了何事。他头一回在关不渡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下意识上前几步,与关不渡一齐没入阴影之中。
随后,他轻声道:“大晋立朝百年来第一位女将?”
关不渡颔首,说:“她是我的祖辈。”
大晋立朝百年,史册记载,殷如是乃始祖皇帝手下的一名猛将,她生时征战四方,与当年的第一将军谢璋一起将所有觊觎中原土地的人赶出了大晋的土地。
“她生时功勋累累,死后却给后人留下了一个难题。”关不渡说,“曾祖母老年时热衷于攻研八卦图阵,后糅合了几大家之长,最终创立了机关术。”
鹤归怔住:“殷前辈……是儒门的创始宗师?”
“其实也不算。”关不渡笑了一下,“年代太过久远,据闻她在世时已能通晓天机,洞悉将来。”
但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鹤归不大信,关不渡显然也不信。儒门的机关术,说到底也不过是立足于前辈们智慧之上的一种技法。若这世间的规则真的那么容易被堪透,天地恐怕早已变了模样了。
“所以唯一值得一信的,便是现今依然存在的东西。”
关不渡摸索着站起来,从阴影中走出。天穹上密布的繁星光芒落在他的发顶,像结了一层冰冷的霜。
“如果在世人眼中,儒门是这样一个存在,那么灭门是迟早的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鹤归边默默听着,边走近将手臂伸过去任他搀扶,关不渡却错开鹤归,走到绝壁边,似乎在聆听悬崖之下来自亘古之外的风声。
“我的祖父在先帝身边做了一辈子的帝王师,你说,若是皇室之人知晓天地间还有这种存在,他们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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