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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盈玉本不想吃,却硬被老满贯塞了一块在手中,又不好推辞,只得小口小口嚼着。
见诸人都吃上了饼,贡品得其所哉,老满贯甚是满意,遂开口道:“这些天,我自己也寻思着做点小买卖,烙个饼,下个面什么的,这年纪越来越大,还是得做点小买卖,存点钱在身边才行……”
没人接他的话,也没人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白盈玉想阻止他:“舅舅,做买卖太辛苦了。”
“每天夜里打更,睡也睡不好,我这腰是越来越吃不消了,就想做点小买卖,可惜就是没本钱,你说这怎么办才好,我一个老头子……”老满贯哀声叹气起来。
萧辰面无表情,接着喝粥,看上去一时半会并不打算接话。李栩倒是有些存心,想听听这老头儿怎么开这口,故而也不接话。
没人说话,白盈玉只得道:“舅舅,你开个面铺,得多少本钱呢?”
等得就是这话,老满贯一喜:“这事,我盘算过,若是自己置办家伙事儿,终究是麻烦了点,最好是把人家的摊子顶下来,这样东西齐全,又有常来常往的老客,可比起自己没头没脑地瞎折腾要好。”
“顶下一个面摊要多少银子?”
“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十……”老满贯溜一眼各人脸色,一咬牙,“十八两吧。”
“十八两……”
白盈玉不明白这钱顶下一个面摊子到底算不算多,也不敢接话。
倒是李栩费劲咽下口中饼,朝老满贯诚恳道:“我说老爷子,有十八两银子,您就是天天吃猪腰子面,一天三顿,也够吃三年。您还顶个面摊子,把自己个弄那么累做什么。”
老满贯笑道:“我这不是想做个小买卖,存点棺材本么?”
“您这棺材可够贵的……”就是看不惯他这副死要钱的嘴脸,李栩刻薄道,话才说一半,便被旁边的萧辰用筷子击打了下胳膊,只得住了嘴。
萧辰此时方才开口,语气淡淡道:“老伯有事明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见萧辰非得把话趟直了说,老满贯干笑两声,直言道:“我就是想问问,不知两位公子手头可有宽裕,可否借我些银子?”
听罢,萧辰沉默一瞬,回道:“我们手头并不宽裕。”
“……”
桌面上是难堪的静默,只是这难堪却仅仅来自白盈玉一人而已,她知道自己舅舅是贪钱,可毕竟是舅舅。
李栩自然也不敢开腔,乐得瞧热闹。
没想到萧辰说话如此硬梆梆,简直能把人呛一大跟头。老满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往萧辰跟前凑了凑,对银两的渴望诱使着他没脸没皮地说下去:
“公子说笑了,你们再不宽裕,拔根毛也比我们腰粗,是不是?再说你看我们家阿猫,就算是平白地跟了你们,也得给娘家些嫁妆才说的过去是不是?……”
“舅舅!”
这声喊声是白盈玉平日绝对不会发出的声音,尖锐地让人毛骨悚然,而她身子微微发颤,面色苍白地盯着老满贯,恼得有些走音:“你、你……你休要胡说。”她从未骂过人,也不会骂人,此时虽然怒不可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害羞什么。你放心,有舅舅给你作主,绝不会让他们白占了你便宜去的。”
听他越说越不堪,白盈玉嘴唇抖得象风中残叶一般,急得眼泪又要出来:“你莫再说下去了!我们根本不是……”
“不是什么,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如果不是,怎么会跟他们两位公子在一块儿。”老满贯越想越占理,“我是你舅舅,你爹娘现下都不在,你莫担心,我会照顾着你,不会叫你让别人欺负了去。”
越听越觉可笑,萧辰冷冷一哼:“您照顾她?您要真有心照顾她,怎么不把她接回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白盈玉呆住,原来……原来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他说的也是,原本说要送自己回庐山,便是让她找亲戚投靠。眼下便有个现成的舅舅,他们又有要事要办,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继续拖累他们。
再这样下去,倒叫人更看不起自己。
“舅舅……”她咬咬嘴唇,转向老满贯,后者尚在思量怎么回萧辰这话,“舅舅若不嫌我是个累赘,以后由我就伺候舅舅,如何?”
此言一出,莫说是老满贯,萧辰李栩也皆是一惊。
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如何还能养活一个大姑娘,老满贯直觉的就要拒绝,可碍于脸面,又不好把话说的太绝:“我……可我那里是个破地方,你多半是住不惯,委屈你了呀。”
“阿猫,你舅舅哪里养活得了你,你还是跟我们在一块吧。”李栩也劝道。
白盈玉却愈发坚决:“不,哪里我都能住,片瓦遮雨便足以。舅舅,我会刺绣,平常绣些小件去卖,应该也能赚些钱。”
“二哥!”
李栩见她当了真,连忙直扯萧辰衣袖,让他帮忙劝劝。萧辰却不言不语,只眉峰微微颦起。
老满贯原还想劝白盈玉,可见了李栩发急的模样,立时福至心灵:他们如此关心自己这侄女,必定舍不得她受苦,她便是住过来,肯定也会送她不少银两。
“若非舅舅也嫌弃我愚笨?”白盈玉道。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舅舅就是怕你跟着我吃苦,否则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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