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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安内

      红袍当头,如血云滚滚而落,周遭一圈禁锢的力量,只见当空起了一道道风。风无行迹本不可见,此刻却清晰呈现出来,如水波荡漾,层层叠叠,倒卷如牢笼。描述起来颇为麻烦,其实顷刻间完成,少女眼中的愕然之色尚未消退,孤零零的马车周围就已经被蔓延的涟漪包裹。“空间之力,还有......”声音透着诧异,不知是因为刘知县的举动,还是因为牢笼本身。苏小月随后抬头,大红官袍徐徐而落,一股血腥的气息随之而来,闻一下便觉内心烦躁,此前好不容易被抚平的八伤之力蠢蠢欲动,脑海也不那么清明。道骨元胎之体,自幼清修至今,她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换成别人会怎样,双方尚未真正接触,大红袍之威力尽显无疑。“垢元血狱?你......很辛苦啊!”看清、认出之后,苏小月的声音中多出来几分唏嘘之意,倒也不怎么愤怒。刘知县施法当中听到这声感慨,脸上竟也流露出一丝苦意,像是有些无可奈何。“非如此,不足以困杀仙子。”垢元是一种叫法,非指某种具体法宝,凡不能被修行者所用、吸之触之闻之皆有害的元力元气通通被称为垢元;加上血狱两字,便是说元力当中包含血煞,蚀智夺神之效于垢元之中尤为厉害。众所周知,元力为修行的基础,任你修为通天,无论炼气士还是巫师祭司,又或炼体及偏门,只要是修行者离不开它的存在。某种角度讲,修为的加深与境界的提高实际上就是元力深厚与精纯的过程,倘若这部分坏掉,便等于树木花草烂了根,后果可想而知。本为垢元,再加血煞,刘知县穿着这身官袍自成空间,固然能够防人窥探,同时也与垢元为伍,每时每刻都有可能“烂根”,因此苏小月说他辛苦,知县自身的体会最为深刻。如今这座牢笼被施展开,垢元得以释放,苏小月的处境就仿佛是鱼儿泡在毒血当中,随着牢笼不断缩小,不用说也知结果怎样。因此她立即封闭关窍,不让垢元近身,偏偏修行者施法必动元力,感应交织在所难免,这种辛苦实难描述。而在击破牢笼的过程中,免不了会有空间崩裂,到那时千千万万颗无形碎片,只需带来一丝伤口、一条狭缝,或者喘一口气,某个毛孔炸开,都会导致垢元入体。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道理再简单不过。垢元入体等若污水融入池塘,再想把它“提炼”出来何其艰难。此外还有苏小月当前的状态,内外交困,左右为难。两人说话时,周围的差役大惊失色,有的尖叫有的怒吼,还有的绝望大喊想要逃命。但还有金骷髅与头陀,在看到刘知县以大红袍困死少女,起初微微有些发愣,看起来并未料到此种变化,但在随后,两人马上反应过来,双双冷哼一声开始追杀四周差役。血狱双向,好比法阵出入,并不一定会阻止来自外部的攻击。然而两个人谁都没有尝试夹攻,一来没有真正弄清状况,更主要的原因是不想与垢元发生接触,哪怕只是神通都不愿意。仅此一点,更能证明垢元对修行者意味着什么,可见苏小月面临的压力之大。以他们的实力,区区几个普通人哪有能力对抗,惨叫哀嚎之中转眼杀了数人,余下的惊慌失措。便在这是,苏小月收回视线望着刘知县,目光重新变得清淡。“隐忍到现在就为了对付我,有没有想过事后?”之前苏小月说过,神州万里,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敢真的伤她。这话稍稍有些夸大,但也道出部分实情,除非有实力面对秀女峰与老太君的双重怒火,谁敢轻动。说句不客气的话,杀了方笑云的后果远不如伤害苏小月严重,任谁都要细细思量。云飞施展八伤女,因他来自西陵帝国,且不为天下所容,刘知县是帝国官员,任命时祖宗八辈儿都要清查,断不会与异国扯上关系......今日之事暴露,刘家不止要灭族,祖坟都会被荡平。苏小月因此不解,多问一句道:“纵然不惜一切,至少等他们两个出手之后,若这两人能将我拿下,岂不白白暴露了自己?”“仙子以为我与他们是一伙儿?”刘知县脸上苦恼无奈之色褪去,得意的神情无法掩饰。呃?苏小月微微愕然。“我此番出手,三重原因。仙子若能猜出两个,我便放手立即离开如何?”嘴里这样说,刘知县动作不停,道道法决挥洒,红袍之上光华闪耀,团团血云聚集,乍一看,就好像血海之中隆起的一个个鼓包,血腥狞恶的气息随之不断加重。小小空间隐隐传来恶风呼啸,苏小月身在其中,白裙飘飞,发丝飞舞,周身上下被清灵之气保护着,宛如狂涛之中的一叶轻舟。她只有一击之力,又不敢轻易使用,纵然不顾及垢元侵蚀,也要考虑金骷髅与头陀,但若一直这样下去,却又免不了是个鱼死网不破的结局。“猜谜这种事,以前我会做,现在没必要了。”少女清澈的眼眸如山泉,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当然也可能是无可奈何,拖延时间等待别人救援。“嘿,能偷懒的感觉,不错呢。”“偷懒?”刘知县心里有些打鼓,随即加大力量、加快速度,想要赶紧了结。只见血袍之上的那些鼓包缓缓成型,渐渐连为一体后化出形貌,赫然是一条喷吐腥风恶浪的血色长龙。血龙始一出现,压力骤然加大,只见牢笼内呈现三重颜色,最里是少女清辉,当中垢元压缩成浅灰色,最外是血龙即将腾飞,一旦脱离大举进攻,便是决胜、或者绝杀时刻。对着这种情况,少女脸色依旧清淡,语气缓缓。“刚到县衙的时候,我对方笑云说,三边乱成这样,官府没有半点作为,分明有内鬼。结果他回答,在三边当官不容易,想保命,要么虚与委蛇,要么只能做缩头乌龟。”“后来封衙,方笑云请我设置屏障,防止有人窥探,当时我觉得他故弄玄虚。来的时候打成那样,那么多人逃掉,别人想知道什么早已知晓,再说他也没设计什么大力之术,不过是做做样子。”“再后来,张小华迟迟不归,胖墩儿施法查出张村一部分状况,方笑云决定祭拜圣祖,说是为了效果,摆阵给人看。”“直到云飞现身偷袭,方笑云下令进军,我对他说早不打晚不打,偏偏等到我受伤不便出手时才打,随后他告诉我:山匪仅为小恙,背后势力才是大患,无论真正对手是谁,站在对方的角度,安插一个有价值的内鬼不易,唯如此才能让其现身。”话说到这里,刘知县施法当中神情微变,随即冷笑道:“既知有鬼,当先查明而后战。仙子这时候故弄玄虚,怕是有些晚。”“当时我也奇怪来着。”苏小月微笑着伸出手指,对着陡然防备起来知县。“可是方笑云讲,他已经猜到内鬼是哪个,只不知其何时动手,以何种方式发动。因此他会留给对方一个机会,那内鬼......也就是你,不会错过。当时我才知道,他要防的不是外面,而是内鬼是否有动静。”稍顿,苏小月说道:“没内鬼自然好,即便有,即便知道是你,也不知道你是哪方的人,何时出手,实力如何。这种状况下,不如制造机会给你,总比没得选择强。你说是不是?”“方笑云早知道是我?哈哈,那为何......”刘知县大笑,眼神深处却有了一丝警惕。“是猜到,不是真的知道。”苏小月打断并且纠正,“想知道为什么?很简单:紫馨。”紫馨?紫馨是个极苦命的女孩,官家之女被山匪掳掠,沦为玩物,甚至怀了身孕。得救后,方笑云并未将其直接带到青山,而是另做了一些安排,时至今日,刘县令甚至都不知道她已获救。若说那时方笑云就知道他可能是内鬼,未免神乎其神,但在当下,当苏小月道出紫馨这个名字,认真看了刘知县的反应,情不自禁在内心感慨。姓方的家伙,鬼得很啊!刘县令微微愕然并一丝恍惚,就好像听到某个极熟悉、但在极力思索后却又想不起来的人。片刻后,他的脸上、眼中浮现出挣扎,伴随着轻微却又极为深刻的痛苦,随之而来的,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情绪的剧烈波动,与之神意相连血狱顿时不稳,将出未出的血龙厉声咆哮,恶风阵阵。“就是这种样子,唉......这家伙居然连这都料到了。所以啊,猜谜这种事情还是留给他好了,我只管杀人、或者将你生擒。”“你能杀我!”刘知县骤然清醒过来,高举双手。直到现在,他其实并未完全弄明白苏小月的话,甚至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故意蒙骗拖延时间。但他能确定一点,话说到此处,这位深不可测的仙子就要出手。帝国天骄,没有人敢轻视,纵然她受伤,纵然他占了先机也是如此。刘知县无法再等,举双手猛地下压。与此同时,苏小月的手指轻轻点出,正对刘知县的眉心。“杀!”清叱如泉水叮咚,虽冷冽却无丝毫凌厉的感觉,但随着话音,两道锐风呼啸而至。一道来自车头,近身袭杀,一道出自远方,瞬息间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