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别扭
    罗曜军叹了口气，轻轻将女孩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指了指远山：“你看那山，被雪盖着，美吗？”
    “嗯。”苏瑶的声音闷闷的，听得出她深深的怨念。
    “可等到明年阳春三月，所有的一切都会变了样子。让你找不到一点白色的痕迹。你说，白雪努力了吗？”罗曜军难得文艺一下，倒是引得苏瑶听得认真起来。
    “那是岁月更迭，事务原本的规律所在。”
    罗曜军笑了起来：“嗯，但最终白雪还是消散了。它又何其无辜，生不由它，散也不由它。谁做得主？”
    苏瑶望着罗曜军拧起了小眉头，鼻子里嗤了声：“你是想说命运无常吗？绕了这么大一圈，亏你说得人牙酸，也没说到点子上。”
    罗曜军晒笑了下，又道：“我曾听一个转业干了公安的战友说过一件事，说一个男人因为婚姻失败迁怒媒人，怨恨媒人当初瞎了眼，给他介绍了一个不安分的女人，结果争吵间失手杀了媒人七岁的孙子。后来，他自己进了监狱，唯一的孩子也成了个没人管的孤儿。”
    “他傻不傻，婚姻失败就再找一个，何苦去迁怒别人……”
    苏瑶渐渐不说话了，撅了嘴低了头去揪手上的枯草。
    罗曜军揉了揉苏瑶的脑袋：“我是糙汉子嘛，说不出什么好听话，但我知道，生命短暂，当下都还没活明白呢，再揪着那些改变不了的事情叽叽歪歪的，等到想通了，就怕会来不及了。”
    苏瑶这回没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靠在罗曜军的肩上，直到看着夕阳落下，明月升起。
    “我……想要赶明天的车回去了。”
    苏瑶站在文殊媛的面前，这一次她神情很平静。
    “我能跟着你吗？我不住你家，我和云博就住招待所就行。我就想远远的看着你……”
    “不用的，您老不用为了我这么将就的。”苏瑶挣扎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坐在了文殊媛的身边：“我也参加了这次的高考，幸运的考上了北大，年后就要去上学的，您老身体不好，就不用来回奔波了，到时候，我去了帝都，就给您打电话。”苏瑶脸有些红，不太敢去看文殊媛的表情。
    没想到云平博比文殊媛还要兴奋：“我也考上北大了。这下好了，咱们成了校友，你也不用住校，干脆住家里好了，我家就住那片，近便……”
    文殊媛正感动着苏瑶对自己的亲近，被孙子抢了话头，很不满地瞪了眼云平博。云平博这才注意到苏瑶有些不自在的表情。他摸了摸自己鼻子：“我是说……那个……都是一家人……”
    “你这个哥就是个棒槌，憨傻呆愣的货。”老太太眼睛里全是笑意。她明显感觉到了小丫头这几天的心结有了明显的松动，怎能不欣喜，激动，望着苏瑶的眼睛里全是宠溺：“不过，他说的也对，你一个小姑娘家，这么小年纪一个人在帝都，家里有个人，也能帮你照应着点，咱家老宅子就在燕园那片，让你哥带你认个门，以后就住家里，也让你干妈他们能放心。”
    “不用了，我有地方住。”苏瑶看文殊媛那一脸尴尬的表情，急忙道：“我不是跟您假气。就是，我早托朋友在帝都买了宅子的。”
    看文殊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苏瑶有些脸红。确实，这个年代，别说像她这样的疑似孤儿了，就是家里有些底子的，想要在帝都买房，那都跟痴人说梦一样的。不说钱，你就是有钱也找不到房子啊。
    苏瑶想了想，才道：
    “你是知道我从前的处境的，之前，我就一直偷偷和人一起在外面做生意，好歹赚了些钱。多亏了小军哥哥和他朋友的关照，现在买的宅子好像也在北大那一块，那个，到时候，请您和……呃，首长……一起来家里坐。”
    苏瑶冲着文殊媛笑笑，不得不说，抛开前世那几张憎恶的脸，这个老太太确实没有理由让她讨厌，尤其是前几年见过她脑子不好时候的样子，让苏瑶有些厌弃自己这几天的表现。
    “对不起，前几天我的态度……”苏瑶是真心想要道歉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娘的母亲。
    “不该你道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们这一家子蠢蛋。”
    文殊媛想到苏瑶那句从前的处境就揪心，那么小的孩子就跑出去自立门户了，虽说认了个干爷爷，可那也就是个退伍军人，自己还有残疾，还得需要人照顾呢。
    这样想来，文殊媛就脑补了一出贫寒少女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在黑市偷偷摸摸做生意的画面，心里越发疼惜起这个唯一的外孙女了。
    不行，她得好好立起来了。
    老太太暗暗给自己打着气。这么多年她病着，竟让云家变成了大车店了，什么人都能闯了进来，还差点害得自己永远失去自己的亲外孙外孙女，这件事想想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想到这次云飞扬回去就是去查那假货的来龙去脉，想必等她回去就该有一个结果了。她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他们云家的团结，但该立的规矩一定要立起来了。这次该是谁的责任，她一定要追究到底。
    孩子现在不跟她回去也是对的，一想现在的云家，文殊媛不免也有些担心起来。
    云家的孩子都是事业心重的，这几年发展也都不错，可就是对家里的管教越来越松散。那几年自己脑袋不清楚，连老头子也去南山疗养了，云家就越发像是一盘散沙，竟让两个糊涂蛋当了这个家。这次的事情就是一记警钟，不是说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人摧毁的吗？也是时候该好好整理一下了。
    文殊媛轻轻拍拍苏瑶的手背：“瑶瑶啊，外婆知道，让你这么突然的做决定有些强人所难，外婆不急，只要看着你们俩姐弟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至于那个冒牌货，外婆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苏瑶抬眼望向了文殊媛。暗黄的灯光打在她一头银发和瘦弱的身上，显得老人有些佝偻。平白让苏瑶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我……不急。”她还是有些叫不出那两个字。
    “您给我点儿时间，我会带着楠楠去看您的。”苏瑶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可想到认了云家之后就要面对那几张讨厌的脸，她就软不下心肠来。
    “我明白，明白的。”文殊媛长长舒了口气，有些感激地看了眼始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罗曜军。哪怕这个孩子当着云飞扬的面没有答应劝说苏瑶的事情，可文殊媛就是知道，苏瑶这么大的转变还是有这小伙子的一份功劳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