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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渺和陆澂今日的衣饰都不算太显眼,但毕竟容貌气质出众,走在一起十分引人注意。所过之处,嘈杂声便会弱上几分,周围男男女女的视线皆不约而同地投过来,一个牵着驴的农妇,甚至因为回头呆望陆澂,将驴拉拽得偏了方向、撞上了旁边卖麻葛衣料的摊位,引得摊主破口大骂。
阿渺隔着帷帽,将那一幕看得清楚,慢慢转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
两人心思各异,彼此都有些沉默,又因环境骤然安静许久,不由得俱放缓了脚步。阿渺佯装浏览着周围的店铺,视线游移,时不时还会在摊铺前驻足片刻,末了,轻声叹道:
“建业城里的东西真好。回了北方,就买不到这些了……”
陆澂循着她扭头的方向,扫过那些胭脂水粉,缓缓道:“若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可以让人提前买好,到时一起送走。”
阿渺摇头,“可若是买衣物的话,不自己亲自试一下,怎知合适不合适?”
陆澂想起她之前在成衣铺子里买的那些内衫,想着店铺老板低声对她说的那些话,不觉呼吸微紧,一时再接不下话去。
阿渺见他缄口不言,心里亦是七上八下。
这种胡诌的说辞,确实是太假了,可还有什么藉口,能让自己理直气壮地拖延留在建业的时间呢?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天空中,不知何时有黑云愈渐聚集,不多时,竟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雨。
巷子两侧的铺子忙碌起来,伙计们进进出出地搬抬货物,收起摊位、关上窗户。行人和玩耍的孩童们也小跑了起来,加快步速往自己家中的方向奔去。
原本就显得有些清寂的巷子,愈发萧索凋敝起来。
阿渺站到一排屋檐之下,摘下被雨水浸湿的帷帽、拧了拧帷帘,一面抬头望向飘落的细雨。
陆澂跟了过来,看清雨水拂落的方向,便倾转过身、挡住了飘向阿渺的细雨,一双清炤的眼眸与她的目光撞在了一处,人刹那有些怔然。
飘扬的雨雾濡湿了女孩墨黑的发梢,额前的一绺紧贴到了眉边,他想要抬手为她捋一捋,却又惶惶然的,没有勇气。
旁边一个正收拾摊位的年轻妇人,看了几眼细雨里对望着的一对璧人,忍不住抿起嘴角,清了清喉咙招呼道:“哎呀别傻看着了,赶紧进来避避雨,莫让姑娘湿了衣裙!这里的屋檐小,遮不住雨的……”
阿渺瞥了眼陆澂被雨水淋湿的肩头,偏过头静默一瞬,真就转身走进了那妇人的店铺。
这是一家铁器铺子,卖的大多是铁铸的农具等物,挂在四面的墙上,齐整有序。一个铺主模样的年轻男子正从里间的帘子后走出来,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男孩,脚下还跟着个稍大一点儿的小女孩。
铺主跟妻子一样的热心,将怀中孩子交给姐姐哄着,自己领着阿渺和陆澂走到柜台后面的一张小桌旁,一面招呼他们坐下,一面收拾了一下桌上凌乱的器物。
阿渺见上面摆着几个铁片组装的动物和人偶,心生好奇,询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铺主有些不好意思,“瞎做给孩子玩的!做的不好!”
阿渺倒很感兴趣,“我能看看吗?”
“当然能,随便看!”
铺主寒暄了几句,挽起衣袖,出门帮妻子抬回摊位的长板和架子,又手脚麻利地在门口支起了挡雨的油布。
妇人先一步忙完,打水洗了手,收拾靠门的矮桌凳,抱过孩子们坐下,见丈夫忙完了回来,又起身给他递巾擦了擦手。
”这建业城的鬼天气……”
男人低声抱怨着。
妻子安慰道:“早上已经卖了不少,现在得了空,我刚好喂娃们吃饭,反正你在后面打铁,下不下雨都不碍你事。”
男人擦了手,帮她捋了捋淋湿的头发,“我不是怕你来回出摊收摊辛苦嘛!”
“有啥辛苦的?不是有你帮忙吗?”
妇人想着旁边还有客人,羞窘地打开男人的手,回后屋里端了饭菜出来,又给阿渺和陆澂倒了茶,自己坐到小凳子上,照顾两个孩子吃饭。男子也扯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帮忙哄着年纪小的那个。
妇人拿手肘支了支丈夫,“这儿有我,你自忙去!”
丈夫腆着脸一笑,“我就想跟你在一处,咋了?”
妇人剜了他一眼,抿起嘴角,“油嘴子。”
……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噼啪地打在油布上,又滴答地落下。
阿渺坐在柜台前的小桌旁,远远望着门口处的一家人,心中翻滚过模糊的念头。
她取过桌上的几个人偶,低头研究了半晌,缓缓轻声问道:
“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我们马上就得离开建业?”
陆澂点了点头。
“现在的局势,有些复杂。上巳节,城内外的巡防兵力都会调去西郊,是最好的离京时机。”
豫王重伤,朝中两派分立的局面被彻底打乱,之前他在丹阳郡布下的局也收了网,玄武营难洗叛国罪名,陆元恒再心疼豫王,也没法重罚如今唯一可用的另一个儿子。
表面上看,权势的天平似乎已经完全倒向了陆澂这一边。
但越是这种时候,他身边的人就越容易被卷入到腥风血雨之中,尤其是春日宴上导致了兄弟相伤、姐弟反目的阿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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