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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府门, 府中管事迎面匆匆而至,神色似是有些焦虑。
“禀殿下, ”
管事行礼道:“今夜麓陵县公突然登门求见, 小的按吩咐、不敢擅自放朝官入府,原想寻个理由将他打发掉,却不料惊动了恰巧从宫里回府的大公主……就把他请进书房去了!”
麓陵县公……
许落星?
此人一向不涉派系之争,缘何突然来访?
陆澂修眉微蹙, 吩咐左右几句,转而行去了书房。
书房之中,陆锦霞与许落星对案而坐,正在执棋对弈,听到动静,她眼帘轻掀,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子。
“阿澂回来了?”
姐弟二人这几日的关系,僵到了冰点,但陆澂向来性情疏冷、锦霞行事则是八面玲珑,旁人单从表面看,倒看不出两人之间像是生了什么嫌隙。
许落星向陆澂的方向微微侧了下首,却并未出声,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棋局之上。
他为人清高,除了陆元恒以外、打交道的对象十分有限,平时在朝堂上遇到楚王与豫王两党相争的局面,亦是不偏不倚,态度持中淡然。今日骤然来访,锦霞又惊又喜,亲自请去书房接待,又投其所好地设下棋局、与之手谈。
此时正进行到对弈的关键处,锦霞有意让弟弟在许落星的面前展露才智,待对方所执的黑子落下、锁住自己一方区域之后,选择跟紧一步,下出一手二路托,然后扭头看陆澂:
“阿澂来说说这棋局。”
棋盘上此时已棋子密布,势均力敌间、可见杀法精谨。
陆澂走到锦霞身侧,研究了片刻她刚刚走出的一步,缓缓道:“按常理且谨慎的方法,阿姐本可以选择在上三七处落子,反锁住黑子在上星旁的三角区域。”
“但我没有。”
锦霞接过话,抬头看着弟弟,“你觉得是为何?”
“谨慎的选择,可以暂且缓解危机,却会让阿姐在将来面对不确定的局面。所以从全局长远观之,占据边角,更为上策。”
对案的许落星目观棋盘,抚了抚胡须,幽幽道:“楚王眼力不错,看上去倒不像愚昧之人。”
语毕,执黑子又落下一棋。
锦霞听出许落星话里有话,一面紧跟落子,一面含笑道:“阿澂幼时曾跟随仇行素学习兵法,我记得,当年许先生在神策军的大营看了阿澂的沙盘演练,也曾有过褒赞之辞。”
许落星颌首,“楚王殿下谋局机变、卓异出众,这一点,许某无法不承认。”
年少时于病中运筹帷幄,比他的父亲更早一步建立起了权势的屏障,病愈之后走的每一步,从柔然到丹阳、再到最近对豫王的出手,杀伐果决,既狠又准,很难让人挑得出毛病。
只可惜……
许落星再度落下一字,徐徐问道:“不知楚王与柔然公主的婚期,会定在何时?”
早在陆澂归来之前,锦霞为了暗示己方的实力,曾在许落星面前主动提起过陆澂的婚约,但许落星却只笑道,此事怕是只有楚王殿下自己能作答……
但阿澂自己的心意……
锦霞想起这几日与弟弟的争执和冷战,心中暗生畏惧,连忙接过话道:“婚期之事,我已让人修书……”
“此事与许先生无关。”
陆澂神色淡漠地截断两人的对话。
锦霞执着棋子的手,僵在了棋盘上。
对案的许落星,皱起了眉,抬眼移来视线,“殿下确定?”
他语气中,隐约透着些冷。
陆澂态度依旧淡淡,伸出手,帮姐姐挪正放下的棋子,“我不但确定,而且此刻就能告诉先生,我不会娶柔然的公主。”
“阿澂!”
锦霞抽回手指,抬头怒目而视,唇线紧抿。
“那你们……输了。”
许落星在盘上重重落下一子,随即站起身来,也不行礼,抬腿就走。
“先生留步。”
陆澂的注意力似乎始终在弈局之上,从锦霞手边取过一枚白子,轻轻放到入九三的位置,“这局棋走下去,是四劫循环,未必能赢,却也必然不会输。”
许落星拢手在袖,慢慢转身瞥了眼棋盘。
那一子,落得机巧灵动、出神入化,硬是将自己苦心设下的一盘杀局扭转成了和局。
他心中默然叹息,面上却是冷冷一笑:
“不能赢,那便是输!棋局犹如战场,若是最后的结局是和局,那先前的所有牺牲与投入便成了浪费,又有什么意义?”
陆澂漠然道:“或许执弈之人的目的,并不在赢。”
锦霞彻底坐不住了,撑案起身:“许先生……”
许落星抬手制止住锦霞,目光矍铄,“楚王殿下聪明秀出、才智过人,只可惜少了一份圣人之心。老夫今日,算是白来一趟了!”
语毕,越过上前相劝的锦霞,拂袖而去。
锦霞滞在原地,继而慢慢转过身,盯着弟弟:
“你有什么气,尽可冲着我来!许落星一向爱惜羽毛、唯恐涉足党争,今日肯亲自来访,足见他已存了辅助你之心,但凡你稍稍谦恭一点、不要胡言乱语,便必然能将他招揽到麾下!他是天下第一的谋士,若能得他相助……”
“我不需要他的相助。”
陆澂坐到案边,垂目研究棋局,“此人自诩有治世报国之心,实则只为实现个人志愿,当年怂恿父亲利用祈素教生乱,窃国弑君,祸乱民心,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这样的人,我为何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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