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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劭的黑眸暗沉,瞳孔骤缩,“阿渺。”
阿渺望着他,潸然泪下。
“哥哥一早就知道,凉州人故意要拖死思远是吧?那天跟周孝义密谈的时候,他态度那么的坚决,宁可不做诸侯王、也要拿到北疆的统兵权!我不知道他跟安侯有什么仇怨,但只要安侯在,他就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
豆大的泪珠,沿着阿渺清丽的面庞簌簌而落,“这世上,没有人比哥哥更看得懂人心。周孝义有怎样的野心与算计,你怎么可能没有看破?可你要用他的兵,就宁可装作不知道,由着他得到他想要的,然后老老实实帮你打下南朝……可是哥哥,思远他……他跟你一起长大,像敬重亲兄长一样地敬重你……他……他才只有十九岁……”
阿渺声音颤抖,喉咙哽痛的说不出话来。
她太了解萧劭。
为了得到祈素教和周孝义的支持,他可以逼着她去认殷六娘、可以含着笑去娶根本不喜欢的女人,他对她和自己都能那么狠,更何况是跟他毫无关系的安思远?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萧劭凝视着阿渺,面色苍白,“你既然这样看我,刚才又为何要帮我解围?为什么不直接就当着那些风闾城将领的面,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
阿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陆澂的那封信……”
她抬起泪眼,“他明明说……明明说,这一切都可以结束……可以没有战争、没有牺牲,没有必要跟周孝义结盟,思远也没有必要死……”
萧劭垂下眼帘,望着地上阿渺不断后退的裙影,胸口时而犹如烙铁炙烫、时而又如冰凌钻心。
“那你就得嫁给他!”
他震怒地打断,逼视着她,“你觉得,我有可能会答应那样的事吗?”
阿渺吓了一跳,抬眼被那双仿佛燃着涅槃之火的凤眸凝视住,禁不住猛然僵滞了思维。
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过萧劭对自己大声说过一句话。他从来,都是那么温柔沉静,即使是跟她怄气,也都是轻言细语、克制隐忍……
阿渺翕合着嘴唇,无声颤抖,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萧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扭头移开视线,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抑制住情绪。
半晌,低低开口道:
“皇权争斗,从来都少不了流血牺牲,也从来都会有无辜之人牵连受死,若非如此,人人皆可得登极位,又哪里来的孤家寡人?
从我决定投奔大皇兄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除了让自己的心变得比任何人都硬,我没有别的选择……可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没有想过要杀安思远,即便是……”
他艰难顿住,“即便是……我并不赞同你们的婚事。我将许落星和夏元之都留在他身边,可他却将他们送去了滁河,我也不止一次传信给他、让他弃城,最后变成那样的结局,显然绝非我愿。
我唯一要承认的,是我确实有意纵容了周孝义,也有意包庇了颜至德。因为现在在我的棋盘上,每一颗棋子,都必不可缺。这……就是政治。”
灯盏中的绳芯沉入油里,帐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阿渺望着面容霎那间变得模糊的萧劭,心底涌出一股说不清滋味的难受。
她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出口的一刹,却又无声地止住。
末了,还是萧劭静静地开了口:
“我让人送你去祖母那里住几天吧。换个环境,心情会好些。”
语毕,转过身,快步离去。
翌日清晨,阿渺几乎是一路沉默地被马车送去了滁河入江口。
她内力受损,整个人无精打采,到了祖母所居的庄园,也不敢带着哭得沙哑的嗓音去给祖母请安,只让人领着她直接去了前院的厅堂,稍作休息。
滁河的入江口因为连通水路、方便撤离,安思远在大战前曾将一批文臣与其家眷送到了此处,以备不测。而此时大部分的朝臣已被重新召回,前院里仆役们进进出出地搬运着之前暂存的文书与行李,显得有些凌乱。
阿渺避开正门,转至侧廊,一抬眼,竟见白瑜领着几名随从,从西面而来。
“公主!”
白瑜见到阿渺,亦是惊讶。
她先前接到安思远的传信,要她准备两艘接应的战船赶到滁河,万一建业沦陷,便护送太后等人离开。
“结果我刚到,就听说援军到了,南兵也退了。这下我们的船就用不上了对吧?”
跟在白瑜身旁的副将呼延义,也上前向阿渺见礼:“公主可知思远现在如何了?我们这边一直等不到指令,也不知是要等、还是撤,正打算亲自去吉山大营问问呢!”
阿渺垂了垂眼,笼在袖中的手指狠掐掌心。
“你们……”
她清了清发哑的喉咙,“你们应该不用等。我……就是从吉山大营那边过来的,大家现在都正往南边压战线了,这里不会再出什么变故的。”
白瑜想了想,正欲再问,却听阿渺又道:
“我六哥七弟他们还在海上吗?”
白瑜点了点头,“原本是要送几位殿下去长平的,但现在沂州被占了去,船就算驶过去也靠不了岸,所以就还在海上漂着。”
阿渺心忖来回不出一日,算不得违背对哥哥的承诺,遂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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