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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2)

      楚棠上完药,拍拍黏在他身上的少年:陛下起来吧。
    郁恪趴在他膝上,眼皮耷拉着,看样子都快睡着了,手指无意识地在玩着楚棠衣袖下的佛珠:腿酸了,起不来,哥哥扶我。
    楚棠一手拉着他手臂,一手搂着他的腰,用劲将少年扶了起来。
    少年贴着他站了起来,却仿佛因为跪久了,一时腿麻没站稳,哎呀一声,压着楚棠倒在了榻上。
    楚棠猝不及防,仰面被少年带倒了,身上是他温热的胸膛,压着他微微起伏,气势莫名的强烈。
    郁恪一手撑在楚棠脑袋旁,凤眸里笑意盈盈,好像一个计谋得逞的小孩子,得意洋洋地喊道:哥哥。
    两人面对面贴着,呼吸就近在咫尺,长发缠在了一起。姿势实在不雅。
    楚棠淡定道:陛下的腿还麻吗?
    郁恪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麻。哥哥从来没有罚我跪那么久。
    他看着楚棠无波无澜的眼睛,似乎觉得那面具是阻碍了,伸手摘掉,露出楚棠的脸。
    哥哥,郁恪道,许忆他有看过你这张脸吗?
    那次御花园行刺,混乱之中掉落面具,他好像已经紧紧护住了楚棠的脸,许忆又在和刺客打斗,所以那次他应该是没有看过的。只是不知道私底下,楚棠有没有让人看过他那张脸?
    楚棠微微眯了下眼,似乎在适应光线,淡声道:不知道。
    突然头皮一痛,楚棠平静地看向少年。少年抱歉道:不好意思,哥哥,不小心抓到了你的头发。
    郁恪起身,伸手拉了楚棠起来,还给他理了理头发,笑道:哥哥不生气了?
    被这么一闹,谁还能生气。楚棠一边找药,一边问道:陛下还没说,今晚过来是为何事?
    郁恪一僵。
    刚才他怒气上头,只顾着生气和委屈,现在静下来,那个美梦再次浮上心头,一幕一幕,醉人又痴人。他看向楚棠。
    摇曳灯光下,楚棠垂着眼睫,手上整理着药瓶,眸色清隽,肤白胜雪,长发如瀑,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不沾染人间浊乱,似雪秀极。
    因为少年方才的恶作剧,他眼尾微红,冷冰如玉的脸颊地染了抹霞色,几缕青丝垂下,光影变幻间,衬得颈颔越发细白,好像好像他一手就能扼住。
    郁恪的心跳动极厉害。
    他想让楚棠永远只看着他,他想永远独占楚棠的目光这种心思如此不可为人知。他,他想占有楚棠整个人。
    那一瞬间,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明白,他对楚棠的喜欢,他对楚棠的感情,不止于亲人,不止于师生,更逾于肌肤相亲的一晌贪欢。
    楚棠侧头,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眼里露出些疑惑:陛下?
    少年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神情大骇,急急转身,脚下踉跄了一下,夺门而去,还扶了下门。
    楚棠摸了摸脸,默默戴上了面具。记
    第28章 辗转反侧
    京都城门, 一辆马车停在中间, 仪仗林立, 宫侍长如龙, 浩浩荡荡。
    国师前往明月寺, 山长水远, 舟车劳顿,路上要好好休息。容约站在前列, 对楚棠道。
    宋双成道:国师为国祈福,自己也该好好注意身体。早日回来。
    楚棠看了看长长的出行队伍,冷淡的眸色都露着些许无奈,道:怎的如此多人?
    宋双成笑道:陛下说国师身边的人可能不够用, 便指了这些人过来送行。
    容约奇怪道:这还是陛下头一次没来给国师送行。
    宋双成摊了摊袖子, 叹道:国事繁忙, 陛下不得空也正常。
    容约皱眉。虽然登基大典时,楚棠和郁恪两人不似有嫌隙, 但那日御花园巧遇, 容约明明亲眼见着皇上气冲冲拉走了国师,又听闻在地牢里封八皇子为王时他们起了冲突,他就一直忧心他们的关系, 现在郁恪没来送行,就更异常了。
    他终于得空问楚棠:国师和陛下最近如何?可有什么争执之处?
    后面的宫侍离得远远的。
    楚棠道:不必担心。我和陛下很好。
    那为何今日陛下不来?
    宋双成摆摆手道:陛下又不是小孩子了, 哪儿能总盯着老师呢。国师你说是不是?
    楚棠点头:是。
    容约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但楚棠的情绪一向不外露, 他看不出什么, 便道:好吧,国师注意身体,一路平安。
    楚棠手上挂着串佛珠,显得手腕越发白皙如玉。上马车时,他推拒了两人和许忆的手,扶了下车辕,带得佛珠滑动,珠子声细碎。
    马车辘辘远去。
    宋双成挥手:早日回来。我们等你。
    容左相还是不放心:我瞧着陛下仿佛是想来的,为何又没来?
    往常都是郁恪给楚棠送行,学生送别老师,少年那叫一个缠绵,目送千里,恋恋不舍,恨不得直接和楚棠一起去明月寺。
    宋双成擦汗:我们陛下长大了,懂事了,能够体谅国师辛苦了,自然就投身于国事,不再叫国师烦忧。
    我总觉得不对劲,改天问问陛下吧,免得君臣生了嫌隙
    二人边说边走。突然,容约注意到身旁的宋双成脸色一僵,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向城楼处,没看到什么,疑惑道:怎么了?
    宋双成回过神:没,没怎么。
    高高的城楼,风声微凛。
    黎原盛恭敬道:陛下,国师已经出发了,这里风大,免伤龙体,还是早些回去吧。
    郁恪一手扶在城墙,看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队伍,因为风大而微微眯起了眼睛,遮掩了眼里的情绪。半晌,他收回手,嗯了一声。
    少年那晚匆匆而来,夺门而去,来去都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楚棠只觉小孩的情绪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不过相处的时候,少年表现很正常,政事处理得有条不紊,议事时也反应很快,手段果决,只是偶尔会出神,说着说着就魂不守舍,又避开楚棠的眼神,好像还在因为那晚的事而躲他。
    小孩子被打了,回想起来可能觉得丢脸又难为情。楚棠在心里微微叹口气,教育孩子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他还是需要向有经验的人请教一下。
    清晨的医院,繁忙宁静。高级看护病房里,清风从窗外吹进,白纱飘扬。
    妈妈,有一个跟我相熟的小孩子,可是我惹他闹脾气了,该怎么办?
    小棠在带什么综艺吗?
    没有。
    啊,那就是生活中结识的了。楚母语调温软,小孩子嘛,你多哄哄他,多注意他的情绪,顺着他一点儿,送他喜欢的玩具,说不定就消气了。小棠小时候就很好哄。
    楚棠坐在病床边,语气寡淡:哪有。
    明明就是。我听说你最近睡觉都很沉呀,楚母柔软地弯了弯眼睛,笑道,宋越说早上按门铃你都起不来。
    楚棠一边削苹果,一边应道:嗯。
    楚母细细地看他:是好事,看起来精神好像不错。工作忙也要多顾着自己的身体。
    楚棠将切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喂给她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是。
    楚母咬了口,眨眨眼,与楚棠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我都听你的话好好躺着呢。
    早点好起来,楚棠握了下她的手,低声道,我想吃你做的东西了。
    往日的痛苦和岁月好像如风消散,除了身体情况,在楚母脸上并没留下什么痕迹,一如以前的天真无暇,可以想象她在年轻时候有多美丽。
    她展颜一笑,眼睛弯弯的:好。我家小棠都会撒娇了。
    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楚棠放下小盘子,擦了擦手。
    方尼抱着花束走进来:楚阿姨,早上好。
    楚母乐呵呵道:早上好。
    没过几分钟,后面又来了几个人。宋越扶着宋父,保姆和看护跟在身后,提着东西,见到他,恭敬道:楚先生。
    宋父一手拄着龙头木杖,看上去严肃正经无比,目光触及楚棠,也笑了下:小楚也在啊。
    宋越奇怪道:今早你不是要拍戏吗?
    方尼将花儿插进了花瓶。楚棠起身:宋伯伯好。到点了,我现在就去。
    他扶着宋父坐下。楚母看到他们,高兴得都看不过来了:今天什么日子,人这么齐。
    宋越说:阿姨早点好起来,在家里每天都能见到我们。只怕到时候要嫌我和爸爸烦。
    怎么会。楚母像小女孩一样,握着宋父的手,眼睛发亮,我才不会。
    宋父回握住她,开怀地笑了好一会儿,笑声爽朗。
    看着这一幕,楚棠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像冰冷的雪悄悄融化了一些,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片场。
    一个池子冒着白气,看上去就冰冷刺骨。
    哗啦一声,两个交叠的身影从草坡上一起滚下了湖里。轨道和空中的摄像机紧紧跟着主角。
    楚棠一手牢牢搂着她的腰出水,紧接着却狠狠用力将她按在池壁上,漆黑的发丝贴在额上,眼神狠厉,宛如清水里出来的玉修罗。
    两人全身都湿透了。楚棠一身军装,衣摆束了进去,更显窄腰长腿,修长笔挺,大腿上绑着刀鞘,侵略气息有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湿衣服勾勒出女主玲珑的身段,不知是因为冰水,还是因为恐惧,她靠着池壁,抖了一下:你放开我。
    楚棠嘴角涂有伤,添了几分欲惑。他温柔地掐着她脖子,低下头,在她耳边呵气道:代号蝎子?
    女星腿一软,强忍着心颤,咬牙道:我刚从敌人手中救出长官,两人死里逃生,长官便要污蔑我。长官有证据吗?
    楚棠笑了一声,手指慢慢松开,只是仍压着她,呼吸缠绵,语气冰冷:这我不管。你的过去,我一清二楚。你若还忠心那边,我就拿你的刀剜了你的心,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有水珠从他眼睫滑落,像是泪水,在镜头下都漂亮得不可方物。
    卡!导演盯着喊道,很好!快上来,去休息室换衣服。
    几个工作人员立刻拿了大毛巾过去。
    楚棠先上来,回身拉了女星一把。
    谢谢。
    早上的戏都拍完了,接下来那场戏不是他的。楚棠去换了衣服,方尼又给他加了一件,拿杯热水给他:快喝点暖暖身。
    休息室的暖气很足,楚棠慢慢喝了口热水,脸色没有那么白了,方尼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翻了翻手头的行程表:等会儿有个采访,很快的,采访完就可以走。
    一离开镜头,楚棠的眉眼就冷淡了下来:嗯。
    方尼想起了什么,突然有些支吾,小心地看楚棠的脸色:这几天,你父亲说要见你,一直在打我和助理的电话,我们拉黑他了,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楚棠将东西交给助理,表情没什么变化:让人继续看着他,不用多管。
    哎,我懂了。方尼点头道。助理尽心尽力收拾东西,没多说话。方尼将一本剧本交给楚棠:这是徐导发来的,月前就定好了,问你有没有兴趣。你之前说拍完这个戏要休息,将这几个月的通告都推掉,我就婉拒了。但徐导极力要我给你过目
    徐导就是《暗箭风云》的导演。楚棠接过来,翻看了一下。
    他说这个角色前后期反差很大,很适合你。你要去的话就不用试镜了。
    徐导的电影都是大投资大制作。剧本里,男主是个乐观开朗的少年,笑起来像个小太阳那种,父母对他从小的家暴也影响不了他分毫,之后,他被卷入一场犯罪纠纷,从少年的无知无畏,逐渐变得刚毅、强大、亦正亦邪。
    时局安定,基调没那么灰暗,坏人多贵人也多,和楚棠在《暗箭风云》中饰演的少年截然相反,简直是美好版的《风云》。
    楚棠看的时候,助理在一旁安安静静,突然像是忍不住了,小声道:粉丝都很想看时青活下来。
    纵然楚棠后面演了很多很多强大镇定的角色,都弥补不了最开始就惊艳到他们的小时青。
    看得出徐导给他这份剧本的心思了。
    两人看着他。
    楚棠合上剧本:这个接了吧。
    方尼点头,助理喜上眉梢:太好了。你的影迷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女星坐车离开片场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也要离开的楚棠。
    楚棠穿了常服,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就极吸引人眼球,青灰色风衣衬得他皮肤白皙如玉,眉眼冷淡,和他身边的助理不像是一个世界的。
    她在车里,看着楚棠。这人在戏外就有礼疏离,仿佛和谁都不亲近,但一入戏里,就是完整的那个角色,冷酷帅气又深情,眼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这个反差太厉害了,连久经娱乐圈的她都觉得受不住。她一向不喜欢炒作戏外的东西,却第一次产生了那种念头要是换了旁人,盼都盼不来好吗?可楚棠从不和谁闹绯闻,他的助理驾轻就熟,直接便拒绝了她的暗示。
    楚棠此人,好似上帝的宠儿,圈里内外对他都分外喜欢,他的脸,他的演技,天生就是吃这一行的。他也好像只喜欢演戏,平时就冷情冷性,只有在拍戏时会变个人。
    她想起《暗箭风云》,那部红极一时、斩获无数奖的影片。
    那个昏暗肮脏的角落里,少年大仇得报,因为任务染上的药瘾发作,他无暇开心,只能躲在一隅,强忍发抖,留下的泪水如摧兰折玉,脆弱而极美,勾动了所有观众的心弦。在电影的最后,时青笑着,自尽而死。
    车外的楚棠好像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头看过来,清隽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