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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也起浪,少年毕竟血气方刚。
他猛地翻过身,扯着被子狠狠地盖在腰上。
两人都睁眼到子夜,翌日清晨却都起了大早,分别洗漱,早膳时也是面对面的安静。
这是一种循环。
他们总是在白日里发生一些说不清的事儿,当然大多都是苏屹挑起来的,然后夜晚各自消化,最终在早上相对无言。而等这尴尬的时辰一过,就又恢复如常。
贺沧笙不清闲,又将桌上的卷宗看了看,就要往外走。
“本王去会位老友,”她穿上氅衣,“你且随意。”
苏屹站起身,伸手为她理平了衣领,道:“我与殿下一同去吧。”
贺沧笙拎着小折扇,人已到了屋外,半回首道:“山间冬景甚美,你可以去跑马。”
这就是不让他跟着。
苏屹便不再说话,看着贺沧笙上马离去了。这人奔出去的时候都没回头,让他在原地咬了好一会儿牙。
酸。
从这院子再往南去一段,就是温绪之的草堂。
温绪之青衫松垮,黑发长垂,正站在积雪中修剪院中枯枝。他听见脚步声,察觉院门口进来了人,便看了过去。
“师妹。”他放下剪子,拱手行了文人礼,道,“辞旧迎新,新岁如意。”
“罪过,原该我先向师兄道贺。”贺沧笙停在门边还礼,笑道,“给师兄庆新岁,祝愿康乐平安,万事顺意。”
“承你吉言。”温绪之微笑,抬手请人入内。今日没有下雪,前院儿的石桌石凳都是已经打扫好的,两人就在此处坐了。温绪之端出茶时杯中还袅着雾,在山色雪景中尤为舒心。
温绪之听贺沧笙讲了在此处小住的因果,面色不变,只道了句“也好。”
贺沧笙明白他不多说的原因,指尖点了点风领,道:“我此次前来,是要回答师兄上次所问之事。”
温绪之从容微笑,道:“师妹请说。”
“我会重新做回女子,”贺沧笙道,“在我当上皇帝之后。”
她今日没有文邹邹地作诗填辞打哑谜,就这样一针见血地坦诚来见。
温绪之神色不变,问:“这是师妹想要的吗?”
贺沧笙不知为何,竟在此刻想到了苏屹。她眼中浮现出了一点绯红色,真挚地道:“我要重新做回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第21章 醋味
“师妹走到今日这一步十分艰辛,却活得通透。”温绪之放了茶盏,和缓地道,“不过温某还有一不情之请。”
“师兄请讲,”贺沧笙饮尽杯中茶,微微前倾身体,“自以丹书之信,白马之盟相约相待[1]。”
温绪之微笑,道:“可巧,温某所求的并非丹书白马。散心散情惯了的山野庶人,也许一朝放纵,事后还望师妹能成全温某归去的心愿。”
他肯谈条件就是好消息,贺沧笙自不会为难,只思索了片刻,道:“一言为定。”
“如此,”温绪之正了神色,对贺沧笙再次拱手,“不才愿为楚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贺沧笙当下便抬了手,也随着改了称呼,道:“能得温先生相佐,乃我之大幸。”
风推撩发丝,温绪之与贺沧笙对坐饮茶。投身帐下,翻弄朝局,一向儒雅潇洒的读书人萤窗雪案多年,终于选择好了他要辅佐的人。
温绪之既是做定了她的谋士,贺沧笙便将这几日的政务简单地说了。
“纥犍和侗岳省都来求朝廷拨款,”贺沧笙长指点了点茶盏边沿,皱眉道,“户部却拿不出钱,一个两个都往上递折子哭穷。”
温绪之轻轻笑一声,问:“他们穷吗?”
“自然不,”贺沧笙无不讽刺,“穷的都是百姓。”
“纥犍省今年闹了灾,”温绪之端茶在手,“你去年派去了两位巡察御史,都察院内也有记档,要是纥犍的总督说没钱,还说得过去。”
贺沧笙点头,道:“怪的是侗岳。”她伸指在桌上划过,“侗岳省地处大乘东南,莫说粮食水果丰厚,还坐拥金银珠石的矿产,单是宫中采买的钱就够他们吃饭了。”
“有矿确实挣钱,却也得熬过税收。”温绪之道,“敬辉帝自即位以来便信任司礼监,连矿税都是让太监们下去收办的。”
贺沧笙很敏锐,问:“先生的意思,是司礼监贪了钱?”
温绪之吃茶,而后道:“如果我没猜错,此事不只是司礼监作祟,户部也定有参与,至少尚书周秉旭被裹挟其中。再有……”
他轻轻地放了盏,指尖缓缓触了触摆在石桌另一侧的琴,道:“就是皇帝。”
贺沧笙看着他,没有说话。温绪之回望过去,唇边还带着一点点笑。
“矿产税油水大得很,而侗岳省里能被挖出来的可不止金银玉石。”温绪之非常平静,“司礼监的人与周秉旭合作,不仅要收已有矿的税,还要强行开采新矿,例如水银墨石。这样一来,不仅新出来的矿产要进他们的口袋,连着税收也是一笔横财。”
贺沧笙抿唇,微惊道:“他们竟敢!”
“殿下别看司礼监在京都时归附在高兴述身边,”温绪之笑意不减,“一旦下到地方,那些人就都端着代表圣上的架子,狐假虎威玩儿得妙。他们要收钱,还要加重税,侗岳的商人们自然撑不住,总督衙门就得掏腰包帮忙,可也抵不过如此剥削。司礼监历来如此行事,狐假虎威么,也得老虎真的跟在后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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