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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花园的时候贺沧笙又路过了细泉,水上层冰被雨打得尽数化了,此时真的开了春,连风也不那么冷。贺沧笙脚步踉跄,忽然想起了白日里闻牵枳在此处给苏屹难堪的场景。想到这个场景,她就自然地想到了苏屹,想到了少年昔日笑起来时露出的小虎牙,还有在闻牵枳面前低下去的头,委屈的神情,和不甘心的争辩。
就算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贺沧笙还是觉得不痛快。
从右侧的小路拐出去就是望羲庭,贺沧笙扶着身边的峭石,停了脚步。
要过去吗?
要过去……吧。
眼前眩晕,心中想见苏屹的想法却愈发清晰。她推了把石就要往那边儿去,谁知另一边的路上忽然来了人。那人见了她就加快了脚步,人还未到,先提着嗓子惊喜地喊了声“殿下”。
贺沧笙就算是看见了人也不太认得,可这人却几步到了近前,飞快地行了礼,道:“殿下,您可是醉了?”
贺沧笙稳住脚步,仔细辨认了半晌。
竟是邹沉蒿。
他也是真有意思,大半夜的也穿得精致,就是发髻稍散,身上丹矾红的锦袍仍是一丝不苟的平整熨贴。
“殿下,”邹沉蒿站在贺沧笙跟前,低声又急切地道,“您这是吃醉了,不如,到妾身院儿里歇着吧?”
他上次做了羹,还练了好久的曲子,想请人过去,却被贺沧笙一句“本王今晚还歇在苏屹的房里”给打了回来,后头就算是装病都没能让贺沧笙去瞧一眼。今日竟能遇见没被苏屹陪着的贺沧笙,自然不肯放过。
“殿下?去妾身那里吧?”他见贺沧笙不回答,就又问了一遍,还伸手轻轻地拽住了贺沧笙的小臂。
“你……”贺沧笙醺然发问,“能让本王开心吗?”
这问题落在邹沉蒿耳中就是别样的暧\\昧,急忙点头道:“当然!”他稍露兴奋,“妾身来就是要让殿下开心的!”
邹沉蒿不知旁人,只记得自己入楚王府的那日,本以为要在新婚夜好好伺候。谁知贺沧笙掀了他的盖头就算了事,连手也没摸着,从此让他独守翠鸢阁。
虽说吃穿用度上从来没委屈了他,但邹沉蒿还是不甘心。
贺沧笙生得好看,他又已经坐上了侍君的位子,自然是对贺沧笙许意已久。
此时的贺沧笙的气息和酒香掺混,凤目半阖,已经不能太站稳。她不驳斥就是对邹沉蒿最大的鼓励,他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压着高兴,笑得却羞涩,轻轻地伸手过去,要环贺沧笙的腰。
贺沧笙被他搂得侧身,她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的亲密,模糊又强烈地觉得此事不对。她甚至分不清这人是谁,却知道他不是苏屹。
她只想要苏屹。
邹沉蒿自然是不肯放手,凑过来离得更近,是结结实实地扶抱着人。贺沧笙挣扎推阻,却发觉已经用不上劲。
她打算出言呵斥,却在昏暗里听见谁的骨头响动了一声,邹沉蒿就突然摔到了一边的石上。
紧接着她就被人接了过去,结实的肩头和手臂成为了她的依靠。
贺沧笙仰颈,正对上苏屹那双明亮的眼。
只是这双眼里这会儿含了怒气,狠戾翻涌不下,看向正在爬起身的邹沉蒿时更像是要吃人。
苏屹紧紧地搂着贺沧笙的腰,看着这人迷蒙欲睡,连站也站不稳。那双凤目潋滟得不得了,让苏屹胸口有种深邃的欲望,靠着心跳压下去,再窜上来让他心跳得更加猛烈。
“你!”邹沉蒿握着几乎脱了臼的手腕,忍着疼从地上站起来。他很狼狈,也很生气,对苏屹横眉立目,道:“你是哪个,竟、竟敢伤我!”
“伤的就是你。”苏屹脸上没有笑容,阴鸷地重复道:“在下苏屹,伤的就是你。”
邹沉蒿没想到这白袍少年就是那个独霸了贺沧笙近三月的苏屹,私仇新恨,让他当即变了脸色。
可苏屹根本不屑再看邹沉蒿,也不想知道这人是谁,反正这模样言行,大概就是哪位侍君了。他只顾着贺沧笙,把人紧紧地圈在自己怀里。
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愤怒过。
还无比后怕。
若是今日他来晚一步。
贺沧笙这会儿已经闭上了眼,还侧脸在他肩头蹭了蹭。苏屹低头,两个人的嘴唇离得那么近。
贺沧笙小小地“嗯”了一声,道:“苏屹。”
这一声不似平时低沉,竟是清琅微颤的女子嗓音,听着像是……
迷糊的娇嗔。
苏屹只觉得自己热汗也要出来了,全然不顾在场围着的一圈人,低声问:“嗯?”他喉结滑动,“殿下,你再说一次。”
“苏……”贺沧笙这会儿对他有求必应,“苏屹。”
“我在。”苏屹胸前起伏,贴在人耳边说话。
“你……你真的,是,苏屹,么……”贺沧笙长睫抖动,似乎是想睁开眼。
苏屹几乎和她鼻尖碰鼻尖,道:“我是。”
贺沧笙又蹭在他肩头,似是央求地道:“我要苏屹。”
苏屹在这一句里猛地呼吸粗重出了声,他利落让贺沧笙的双臂环过自己的脖颈,抄着膝弯把人抱了起来。
转身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站在原地呆看着两人亲昵了半晌的邹沉蒿终于回过神来,情急下喊出了声,“你把殿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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