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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即得意地离去了,薛姮胸中血气翻涌,足下阵阵发软。丫鬟忙扶住她替她顺背。
“七娘子也太欺负人了!”丫鬟义愤填膺地抱怨,“女郎,不若咱们告诉世子去。”
薛崇性情严厉阴鸷,又执掌白鹭府,薛瑶素来最惧他。
薛姮却苍白了脸色:“不,别去。”
恰是这时,薛崇房里的侍女小跑着过来,福了一福:“女郎,世子叫您去蘅芜筑等他,说是有要事。”
蘅芜筑是薛崇的书房。薛崇与其妻小郑氏新婚不过一年,感情不睦,每每回京常住于此。
薛姮面上的惨白更深几分。其丫鬟忙替她应:“知道了,我们女郎马上就去。”
*
蘅芜小筑。
室中已然燃起了烛火,薛崇推门进去,里头响起道温婉女声:“兄长。”
她立在昏黄的烛光里,眉眼低垂,温顺缄默,唯独掩在袖下的微微发颤的指暴露了内心的畏惧。
薛崇冷眼打量着她木然的双目,眼波如潭死水波澜不起,并无白日她面见那人时盈盈的情意。他古怪一笑:
“今天瞧见嬴衍没死你不是很高兴?现在见了兄长,就是这幅面孔?”
他走去榻边坐下,撩开了袍子。薛姮不敢过去,嗫嚅着唇应:“阿姮不敢。”
她在他面前一向是怯懦惯了,薛崇见怪不怪,自顾倒了杯茶,却并不急着入口:“站那么远做什么,知道叫你来做什么吗?”
薛姮唇瓣剧烈地一抖。
她没有说话,婉顺地走至他身前跪下。
还不及膝行上前,下巴忽被他一把捏住,扯至身前,将那杯茶水灌了进去。
“吐了。”他冷冷地命令道。
薛姮绝望地照做了,茶水重回杯中,被扔至一旁,她轻轻地把下颌枕在了他膝上。
薛崇闭上眸,身微微后仰。
片刻后,他喉间舒适地叹出一声,长指深深拢入她浓密的长发。
薛姮静谧地起身退开,面上无悲亦无喜。
“还算识相。”
薛崇掸掸袍子,又倒过一杯茶水,慢条斯理地洗净了手:“赏你了。”
薛姮眼圈一涩,几乎泪落,她柔顺地行礼退下,却再一次被叫住:“站着。”
“谁叫你走了。”
“妹不敢。”
“妹妹?”他又是一声哂笑,目光冷酷得像在看厌恶之物,“一个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罪臣之后,也配称呼自己是我的妹妹。薛姮,你该不会以为你姓薛,就真的是薛家的血脉了吧。”
薛姮鼻间酸涩,哽咽说道:“……我不是野种。”
她父亲,是当年名动京华的大理寺卿,母亲是已故永安公主,谥号元懿,所有人都这么告诉她。
薛崇不欲解释,只警告道:“别想逃。”
“且不说太子不会再要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子,他也并不喜欢你,你可见过我们的太子殿下喜欢女人时是什么样子么?呵,他连你的香囊都不肯收,却把自己从小佩戴的玉给了一个村妇。”
薛姮肩胛剧烈地一颤,怔怔地抬起目来,一双秋水明眸已为泪水灼伤。
薛崇最恨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泥人性子,厌恶地吐出一句:“滚。”
他的留下远比赶她离开让她畏惧,薛姮安静地行礼,垂着头退了出去。
薛崇冷眼看着那一道纤瘦窈窕的身影随月光游移而远,眉心那股悄然蹿起的邪气非但不能消散,反而愈发强烈。
他从前总以为她是元懿的女儿而恨她,如若她不是,却当如何?
*
三日后,洛阳街头。
因太子车驾在长安驻跸数日,薛鸣本晚了十日从云台出发,到头来,抵洛的日子却只差了三日。
“这就是洛阳啊。”
城门内外的庆典遗迹都已撤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熙攘。岑樱自马车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巍峨的城门:“可真是,‘宫室光明,阙庭神丽’。”
这是班固《东都赋》里的句子,薛鸣策马走在车旁,微讶:“你读过书?”
“当然。”岑樱微微自得,“我阿爹会背很多书,他什么都教我的。我也会背,背下了,就替他抄,然后发给学生们。”
她说话时螓首带动帷帽微晃,是一种很能感染人的快乐。薛鸣看了她一晌,唇上也渐盈上笑意,忽然反应过来,伸手把她往窗中一攘:“行了行了,快把帷帽拢好,不许探出车来。”
“为什么呀。”岑樱不服气地反驳。
“我妹妹长得这么漂亮,满洛阳城的女孩子加起来也比不过,给人瞧去了、拐跑了怎么办?”薛鸣半真半假地调笑道,又替她把帷纱理了理。
“真的吗?”
岑樱不信:“我真的比她们都好看吗?”
“当然。”薛鸣神情认真,不似敷衍,“难道你那夫婿没说过你漂亮?”
她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有些沮丧地缩回马车里:“没有啊……”
“那他可真是不解风情……”
窗外的便宜兄长还在调侃,车内,岑樱渐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他什么都不说,她其实也不确定他到底喜不喜欢她,阿爹说薛家的人不可信,要她想办法找到他,她又该怎么去找呢?
作者有话说:
本章含樱量:15%
好了我保证下章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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