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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自那日同世子一道从宫中回来后便似变了个人,她不知世子到底对女郎做了些什么,但那日之后,女郎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尤其害怕与外人接触,但凡有不常在屋中服侍的丫鬟出现在女郎面前,她都会哭喊着让她们将人赶出去,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哭。
再然后,就是今日苍龙卫上门,言郑氏告发女郎与世子私通,要捉拿女郎入宫审问。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她并不害怕,反而寄希望于陛下能救女郎逃离苦海,她只是担心女郎会想不开……
就如现在,她越是沉默白蔻就越是担心。她是个女孩子啊……事情败露,她要怎么活……
车驾停在大理寺门前,主仆几人很快被带了进去。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封衡已经换上了紫色朝服,风仪峻整,相貌洁齐。
他看着薛姮宛若一尊没有生气的偶人跪在堂下,心下无端被蜂蛰了般,微微的刺痛。
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谁都不愿看到的这一步。
原本陛下是不欲拿这件事来做文章的,郑氏的告发实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既破捅破,也不能不处置,更没有理由错过这个惩治薛家的大好机会。
陛下对薛姮毫无感情,顾及她的颜面越过京兆府与刑部只让他处置已是大大的仁慈,不必闹得满城风雨。但事情查清之后,他也必然会退婚。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出。到那时候,就算薛姮是被逼的,她的声名也全毁了。对于女子而言不得不说有些残忍。
“薛氏。”他斟酌着语气,尽量平和,“本府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不想回答,可以沉默。”
按例,大理寺查案是要多位官员一同陪审的,考虑到她的颜面,封衡遣散了旁人,只剩下身在屏风后的两名书记。
薛姮没有答,她抬起眼来,眼中一片云淡风轻:“敢问封廷尉,这件事,陛下知道了吗?”
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平静,宛如死水无澜。封衡有些担心:“是。”
“那永安县主知道吗?”
“还不曾。不过想必也是瞒不住。”
她木然颔首,仿佛松了口气般,温声开了口:“我知道了,封廷尉想知道什么就问吧,薛姮一定如实告知。”
封衡便按照事先拟定的条目一条一条问来,如她所言,薛姮没有任何隐瞒,是否被逼迫,如何被逼迫,何时开始,如何小产也都说得清清楚楚,口齿清晰,丝毫不曾停顿。
甚至于,连十四岁第一次遭人暗算被送上兄长的床榻也都如实告知,有好几次,封衡这个掌断天下奏狱的大理寺卿都险些问不下去。
白蔻更是哭出声来:“明府,我们女郎说得都是真的,奴婢可以作证!”
“您不要问女郎了,让奴来说吧!女郎她,实在是太苦了啊!”
封衡点点头:“本府会查清此事的。”
又问薛姮:“姮妹妹,若陛下将薛崇治罪,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她怔怔地重复出声,眸子里浮着一层黯淡的灰。
抿得发白的唇瓣旋即扬起一丝凄厉又嘲讽的笑:“我只想让他死!”
这一声带着近乎窒闷的恨意和幽怨,像一柄钢刀,直直剖开封衡的筋肉肌肤直击心脏,封衡全身一震,待回过神来,她已柔顺地一福,随侍卫退下了。
考虑到薛姮的精神状态似不太稳定,封衡没有接着提审白蔻,而是放了她随薛姮回去,暂且关押在大理寺的囚房中,准备隔日再审。
他放心不下,人亦是亲自送回去的,临离开时还特地安慰她:“姮妹妹,你放心,陛下知道你是被逼的,定会为你做主。”
“薛崇恶贯满盈,现亦已被陛下关押,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只是……”他略有些难以启齿,“宫中或许会派人来过问此事,你先做好准备。”
是验身之事,他没有说得太明白,也不知薛姮听懂了没有。
薛姮轻点头,眸子里浮着温温柔柔的笑,像一片片漂浮的云:“阿姮知道了,多谢封廷尉为阿姮费心。”
礼貌又疏离。
他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岂知还没有走至囚房门口,便听里面传来声重物击墙的钝响,紧接着是白蔻的尖叫。
他忙折返回去,薛姮已倒在了墙下的茅草堆里,额头鲜血淋漓,墙上朱红蜿蜒而下。
仿佛心脏都被人割去一角,忽然间心痛如绞。顾不得男女之妨,封衡忙奔过去将薛姮抱起,出牢寻太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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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城,徽猷殿。
昨夜担惊受怕了一夜,回宫后,岑樱头沾着枕头便睡着了,醒来时,殿外天色已然大亮。
起身后,她捧了碗樱桃酥酪,只着了件素色绣折枝花寝衣,坐在妆台前任青芝替她梳发。
好容易被放出的阿黄也趴在妆台边宫人们替它新做的窝里打盹,肚皮微微起伏。宫室中熏香袅袅,炽热的夏阳被直棱窗割裂成一条一条,暑热在冰鉴寒气里悄然消散。
“青芝姐姐,昨天晚上,甘露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抿一口被冰沁得凉爽的牛乳酥酪,岑樱好奇地问道。
“奴可不知,要不,县主把白薇叫进来问问?”青芝笑着说。
“我才不敢呢。”她吐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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