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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晚了一步。殿中响起恭送天子的行礼声,她还不及避闪,便被阴沉着脸从殿中走出的丈夫打了个照面,瞧见是她,他十分诧异:“樱樱?”
    “你怎么来了?”
    说着,便要过来扶她。
    她脸上的同情与伤怀都还未及敛去,岑樱忙转过身子,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没什么,只是随便走走,听见里头争吵来瞧瞧热闹。”
    “不是来找你的……”她又补充。
    欲盖弥彰的一句。嬴衍看着她微红了一圈的眼,微微一怔。
    母亲的那些话他早已习惯,也不会因之而产生半点情绪。只是被妻子听到,到底是有些丢人的,脸上微赧:“我送你回去。”
    两人还是什么话也没有,只在夜间就寝时,岑樱辗转反侧,还是问出了那个自白日起便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你呀。”
    “仙居殿?”
    嬴衍放下帷帐,在她身侧躺下,烛光被帐子一筛,霎时变得朦胧柔软起来,亦恰到好处地遮去了他脸上的阴翳,“习惯了。”
    “可……她不是你的母亲么?”岑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哪会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呢。
    回答她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这些话,早在他幼时便已听过无数次。每每以他作筏去请父亲回来却落了空时她都会如此说,生他有什么用,还不如崔氏所生的老二。情绪上来时,甚至会辱骂那让她如愿成为秦王妃的永安公主。
    他以为这么些年她总也学乖了,不想还是故态萌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母子也不例外。苏氏和她背后的家族就像吸血的水蛭,从他身上吸食不到他们想要的利益时,便是如此。
    唯独岑樱,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闯入他的生命里,对他好,全是出自真心,并非掺杂半点利益……
    他心中微热,轻轻揽着她,忍不住问:“他今日闹你了没有?”
    她难得理他一回,嬴衍不欲在这毫无意义的事上浪费良辰。不等她回答,又轻柔地贴上她微隆的小腹,隔着一层寝衣听她肚子里的动静。半晌,忍俊不禁:“他又动了一下,像是小鱼吐泡泡一样,还真是有趣。”
    “樱樱,等孩子生下来,他的小名儿不若取做‘小鱼’可好?”
    岑樱回过神,恰与把头埋在她怀里、正期翼望来的丈夫对上了视线。微朦烛光之中,他眼中笑意暖融,如三月的春光,明媚温软和煦,似能融化一切坚冰。
    她忽然便明了为什么他那么想要个孩子,心间微涩,竟说不出一字拒绝的话:“好。”
    这已是二人连日来难得的和软时光了。嬴衍如饮了蜜般,心间甘甜一片。轻柔地揽着她,又唱起她教过的《子衿》助她入眠。
    烧了地龙的宫殿内温暖如春,岑樱枕着他一只手臂,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与温柔的歌声里很快便睡去,再一次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
    “樱樱。”嬴衍还不知她已入眠,轻唤她一声。
    “你虽长在乡下,但被你养父保护得极好,并不知道人心的丑陋与可怖。”
    “你无父无母,焉知我这有父有母,尚不如没有的好。”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修)
    这之后,永昭元年渐渐进入了尾声。
    薛姮仍在宫中住着,每日陪着岑樱,读书习字纺线作画,有了她的陪伴和劝解,岑樱也渐渐从那段惨痛的往事里走了出来,虽说还没有完全和丈夫和解,但态度已然缓和许多。
    因而,当她提出想要状告薛崇奸污之罪时,嬴衍并没有拒绝。
    “——薛崇欺辱良家女子,论罪当诛。我就是那个女子,我愿为我的话负责。”
    她在嬴衍面前跪下来,宫檐下梅花琼萼,雪态冰姿,映着绮丽红墙,煞是好看。
    封衡亦在,不解问:“姮妹妹,你这又是何必。”
    “薛崇死罪已定,再多的罪名,也不过一个‘死’字,你又何必污了自己的名声。”
    “多谢封廷尉关心。”薛姮温柔一福,苍白荏弱的脸上神色犹显坚定,“做过的就是做过,不过是为自己讨还个公道罢了,妾本也没有想过再嫁,又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
    曾经的她很害怕这些,以至于白白地受了这么多年的欺凌,这几经生死才明了,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与其终日在恐惧流言的到来中郁郁寡欢,不若由她自己来捅破这一切。她不想再懦弱下去了。
    “陛下,不愿给妾身这个公道吗?”她顿了一刻,转脸看向曾心仪许多年的男子,温柔脉脉。
    “就这么办吧。”嬴衍视线掠过她,看着红墙上映出的一树玉树琼苞,转而吩咐封述,“让她把状纸写好,按普通案子受理即可。”
    不必去想薛姮何必多此一举,看在岑樱的面子和她主动交代薛氏父子去向的份上,他就愿意成全她。
    次日,封衡命人从大理寺的死牢中提审了薛崇,重新开启三堂会审。
    若无意外,这大约也就是他生命的最后几日了。薛崇的精神状态却出乎意料地稳定,立在殿上时,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狷介姿态:
    “不是都已经判过了?还有什么好审的。”
    他莫名而来的敌意封衡早已习惯,此时也波澜不惊:“有人状告你奸污,本官自然要受理。”
    薛崇似被气笑,嗤地一声笑出声来,语声却沉怒不已:“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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