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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二字令岑治眼中笑意微微一滞,却也只是一瞬。他命身旁的亲卫:“带走。”
“小将军。”
战场已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他在马上遥遥向着策马过来的叱云月抱拳见礼。
叱云月明艳英气的脸上犹沾着厮杀间染上的鲜血,收起红缨枪,勉强一笑,算是回礼。
“谢伯父,你先带着我爹回京城吧。我得回凉州一趟,周侍郎一个人留守,我不放心。”
父亲既已伏罪,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尽快赶回凉州稳定局势。
叱云氏在凉州势力根深蒂固,凉州之西还有十几个小国,向南则是吐谷浑,若皇帝病危、凉州公谋反被擒的消息传出,且不说凉州内部是否稳定,再起外战更是罪过一件。
两军就此分别,岑治带了被俘虏的叱云成与凉州军回京复命,叱云月返回凉州,稳定局面。
是以,当凉州军战败伏罪的消息传至洛阳,尚在徽猷殿中“养伤”的帝王心情大好,连伤情也似一夜痊愈,牵黄犬,策玄马,亲自出城十余里迎回了出征的岳丈。
叱云月返回凉州后,与留守凉州的周沐配合,很快便雷厉风行地揪出了一批叛乱余孽,执送京师。
皇帝将他们全部问斩,鉴于叱云月的大义灭亲、及时阻断了一场足以动摇大魏江山的叛乱,并未牵连叱云氏族人。
甚至,就连叱云成这个主谋,也看在叱云月与高阳公主的面上,只定为受了奸人挑唆,幽禁终生,却是留了一条性命。
而消息传至北宫之中,原还做着皇太后美梦的苏后如遇晴天霹雳,刺激之下,竟是直接疯掉。嬴衍不愿见她,遂命人将其送回长安秦王旧邸幽禁。
据闻,回到长安后,她又时常穿着年轻时的华美衣裙,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般,逢人便唤“阿郎”,仿佛还是当年秦王府中那热衷与妃妾争宠的秦王妃。
这场因京兆苏氏而起、余波蔓延至凉州的叛乱,待到全部审理完毕,已是年底。
永昭三年的新年伊始,皇帝陛下正式除旧布新。不仅正式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土地新政,更立还在襁褓间的女儿为皇太女,为她取名握瑜。
大臣们原本应当反对,然而经此二役,皇帝威望空前,前一个反对的苏家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众人也都没了反对的心气与胆量,一致保持了沉默。
……
“答应你的都已做到,你是不是,总也该放心了?”
是夜,嬴衍将立女儿为皇太女的诏书带回徽猷殿中,俊朗身影若碧树春云拢下,话音却温柔无比。
岑樱正坐在案边看一封书信,小鱼的摇篮床放置在案旁,其下正趴着阿黄。
信是姮姮寄回来的,言她一切平安,仅剩的亲人外祖母也在四月之前就已去世,她已为外祖母守满了三个月丧期,往后的日子,则打算去江南散散心,再回来看望她。
岑樱知她介怀前事,仍是不愿回到洛阳来,但见她信中语气虽然哀伤却不气馁,心态也十分平和,又稍稍放心了些,抬眸和丈夫道:“姮姮去游历天下了……”
“我也好想去。整天都待在这大房子里,闷都要把人闷死了……”她嘟着嘴抱怨,神情还和少女时无异,又问他,“闷罐儿,你什么时候和我去柔然看哥哥呀。”
都做了孩子的娘了,怎么总也想着要离开。嬴衍无奈:“总要等小鱼再大一些。无人监国,你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好吧。”意料之中的答案了,岑樱神情怏怏。
这些日子以来风云剧变,姮姮走了,谢姑姑回了建康,月姐姐和周哥哥也待在凉州暂时回不来,好在阿爹是被封姨夫和高阳姑母留下了,否则,她定要难过得疯掉。
这样想着,便有些哀怨,点了点女儿宛如冰玉雕就的小鼻头:“你呀,可真是阿娘的小冤家,为了一个你,阿娘的一生都要赔上了。”
“小鱼要快快长大啊,你长大了,阿娘才能去草原看你舅舅呀……”
襁褓间的小鱼尚不能明白母亲的抱怨,但母亲逗她,总是开心的,眉开眼笑着,喉咙间发出一二分稚嫩欢快的童音,像是在唤“阿娘”。
岑樱霎时惊喜地睁大了眼,扭头唤丈夫:“闷罐儿你听,她是不是在唤我阿娘?”
嬴衍也听见了那一声稚嫩的童音,然而孩子还小,如何也不可能开口说话的,便安慰她:“小鱼还小呢,怎会说话呢,许是巧合吧。”
“好吧。”她也不伤怀,眉眼含笑,暖艳烛光之下,如浮清水。忽又展臂抱住他,娇娇地唤:“夫君……闷罐儿……”
“嗯?”
“你后悔娶我吗?我什么都做不好,也什么都不会,只会给你添麻烦……”
小娘子眼含忐忑,又有些期待瞧着他的样子实是可爱,嬴衍静静睇着她眉眼,伸手将她耳旁鬓发捋了捋,柔声道:“怎会。”
“遇见樱樱,就已经是我此生此世最大的福气了。”
亲情,手足之情,上天拿走他这些,只因要把世上最美好的爱情和最美好的姑娘给他。他没什么不满足的。
若说是有遗憾,便是没能早些出生,阻止父亲的叛乱,那样,他就可以早点遇上她……
他还在柔声娓娓地诉说着对她的爱恋,岑樱腼腆一笑,将脸埋进他怀中。
窗外,新年的烟花正在夜空之中徐徐盛放,又很快乱如雨下,散作了千家笑语,万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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