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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宁晚晚的确是不怕黑,胆子也很大。但那漫长的十年里,她的身体融合于空气中,她的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冰冷、单调、压抑、无助……心里渐渐地漫上了对黑暗的恐惧。
以至于现在身处在黑暗的环境里时,就会勾起那时内心深处的恐惧,就会瞬间有一种不透气的感觉,胸闷心慌和呼吸气促。
所以晚上噩梦连连的那段时间,宁晚晚一直开着一盏小夜灯睡觉。现在虽然已经缓过来不少,但没有防备的突然全黑仍是引发了她的焦虑和恐慌。尤其在空旷的客厅里。
不安全感焦灼在胸口,就在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手心因为紧张而湿湿出汗的时候,宁晚晚感觉到自己扣着指腹的右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悄悄地握了住。
刚刚碰触的时候,他的手只是轻轻地搭在她的手背上,但在感觉到她不安扣指腹的动作而握住的一瞬间,却有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奇怪温暖。
“你不是一个人在家,有我在……现在跟着我,去我的房间。”
那一刻,宁晚晚的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依赖性地握紧了牵着自己的手。
她看不见陆云晟的表情,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影,只听到耳边“哒哒哒”传来单拐轻轻敲击地面探路的声音,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任由着对方牵着自己朝着房间走去。
就像是以前害怕抽血时,云哥哥牵住她的手安慰她不要紧张一样,宁晚晚焦躁不安的心瞬间踏实了下来,就是在被牵住手后……那颗不可控制的心脏跳得速率有点快。
“刷——”前方传来窗帘被拉开的声音。
微弱的星光从室外洒了进来,勉勉强强有了一点能见度,就见陆云晟打开了阳台的门。
清风吹拂在脸上,宁晚晚被陆云晟拉进了阳台上。
“现在,好一点了吗?”
才意识到云哥哥所谓的回房间是想带她来阳台透气……明明云哥哥才是腿脚不便需要照顾的病人,刚才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云哥哥使用着单拐……
“好很多了。”
宁晚晚吸吸鼻子,呼吸着新鲜空气重新调整了心境。
“不,应该说……我不会再怕了。”她反手主动地握住陆云晟想要抽回的手。
漫天的星光似是洒落在身上,飞扬的发丝仿若在空气里跳舞,她开心地摇了摇陆云晟的手,一字一句道:“因为,有云哥哥在。”
陆云晟怔愣地望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
他想要收回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直到不远处的星空突然盛开着一片五彩绚烂的烟花。
“云哥哥!快看,有人在放烟花!”好久没看见烟花的宁晚晚在听到声音的瞬间抬起头,满满激动地指着天空道。
小时候,宁晚晚一直很向往放烟花,每年过年时最期待的就是放烟花。
不同于渐渐长大后就对烟花没兴趣的同龄人,宁晚晚在和陆云晟相遇后,对每年的过年更是期待了起来。
所以现在,想到半年后能和云哥哥一起放烟花,宁晚晚开心地说:“云哥哥,再过半年,我们也可以一起放烟花啦!”
陆云晟却感受到了手指间空落落地残留着余温。
2016年后,上水市就有了“禁燃令”,陆云晟也已经十几年没有看见烟花了。
他却在这一刻记起,曾经的曾经,在过年的时候,他一直和宁晚晚一起放烟花,一人两根仙女棒在空中画着圈,散发出耀眼的火花……
而现在,她转过头来望向自己,墨色的眼眸如星光般清澈,映着满天散开的星火,蔓延着记忆里灿烂的笑意。
那样的明快,那样的充满着希望。
就像每年的那个时候一样,夜空里是明媚而灿烂的烟火,而与此同时,有同样璀璨的烟花在他的心口,一道接着一道地盛开……
接到孩子们电话的宁景山和沈曼荷在十五分钟内赶回了家。随后又过了半小时,家里恢复了供电。
躺在床上的陆云晟却怔怔地望着刚才被宁晚晚反手握住的右手。
对于黑暗,他早已经习惯了,因为在舅舅家里他经常被关在黑暗的房间里。所以,能比常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稍微看见一点。
所以,刚才看见宁晚晚又开始焦虑不安地扣起了手指,他就条件反射地伸手握住了她。
怀着这种奇怪复杂的情绪,陆云晟这一晚做了一个梦。不是刚重生时不断重复的噩梦,而是梦到了那段他最开心的日子……
甚至,他竟没有发觉自己在做梦……以一种非常甜蜜幸福的情绪醒了过来。
醒来后恍惚地路过客厅时,就见宁晚晚整个人懒洋洋地坐在窗口角的瑜伽坐垫上。她穿着粉色的睡衣,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咪半阖着双眼,拉伸着双腿。
清晨的暖阳铺满窗台和做着瑜伽的少女,陆云晟觉得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那是他曾经最倾心的盛夏,因为那是认识宁晚晚的盛夏。
昨夜的梦境渐渐与眼前的少女重合,那种甜到心尖的感觉如同琥珀色的蜂蜜充盈他的心脏,他两手僵硬地垂在身侧,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虽然理智告诉着陆云晟要和宁晚晚保持应有的距离,但再怎么僵硬着自己,曾经喜欢多年的感情比想象中更加难以割舍,反而因为更多更多的回忆起过去,先前那些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仿佛再也压抑不住一般地与克制的情感交织着,随着胸口无法克制的心跳声泉涌而出……在他混沌的大脑中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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