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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李暄:大哥,为了你,我们甚么罪都

      神京,皇城。
    太仆寺。
    正衙中堂内,贾雨村端坐正中,眉头紧皱。
    心中真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能从金陵知府升任从三品的太仆寺卿,对于其官路前程而言,绝对是一次极大的飞跃。
    天下四品官不知有多少,许多大州的知府都是四品。
    但能从四品升至三品,哪怕是从三品的,屈指可数!
    毕竟,文臣做官的究极目标,也不过是将那朱服换紫袍!
    贾雨村也曾预想过,京中浪高风急,权贵云集,官路运程不会如金陵时那样自在。
    在金陵时,因为有贾家和林如海的关照,只要不得罪江南巨室那几家,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舒服。
    可他没想到,来到京城升官后,日子会难到这个地步……
    堂堂太仆寺卿,朝廷从三品大员。
    按理说,这个品级的官员,也该算是高官了。
    放在外省,是仅次于省内封疆三巨头的顶级人物。
    可在京中,却似乎要处处赔小心,见人当孙子。
    他要打交道之人,要么是一品二品,要么是超品。
    就算是品级不如他的下属,可人家背景深不可测!
    背后不是和这个王府有牵扯,就是和那个公主府有皇亲……
    哪个都不是他能轻易招惹得起的。
    最让他心生不安的,则是贾蔷对他的态度。
    贾雨村做梦也没想到,京城贾家两座国公府,如今竟被一个“艹”字辈的小儿拿捏的死死的。
    连先荣国太夫人史老太君,如今都镇不住这位圣眷让人嫉妒眼红的少年武侯。
    当初对他有举荐之恩的恩主林如海,也因为此子,对他开始“另眼相待”。
    原因,竟然只为了一个丫头……
    贾雨村郁闷的都想拿头撞墙!!
    当初那件案子他倒想公断,可是因为贾政和王子腾来信,不得不偏判!
    他才受了二人大恩,难道还能袖手旁观,忘恩负义?
    若如此,他连今天都走不到!
    结果如今却又因此事,让贾蔷迁怒厌恶,他到哪说理去?
    说来贾雨村本也是有志向的,原指望能靠一身能为才学,搏出把礼绝百僚的青凉伞来。
    可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如此残酷……
    今日他被兵部再次相催,言辞也一次比一次不客气,贾雨村当真担心,兵部那些武夫丘八,会打上门来。
    昨日他到底经不住压力,厚着面皮去求了句话回来。
    可是话虽求到了,贾雨村却对于贾蔷是否能扛得住此事,会不会言而有信管此事,心里着实没谱。
    他战战兢兢,唯恐行错半步,就招来大祸,丢官抄家都是等闲,怕是连身家性命难保……
    这样的事,半年来他还见得少了?
    正当他头疼欲裂,觉得前路艰难,命运多舛时,却见一亲随满面兴奋难掩激动的急急行来,叫道:“老爷!!”
    贾雨村脸色阴沉,他本生的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相貌堂堂,一怒之下,更见威严,沉声喝道:“甚么事,急急慌慌,成何体统?”
    那亲随却仍不减激动,道:“老爷,出大事了!”
    贾雨村见其行为有异,心知必有事发生,便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那亲随忙道:“老爷,贾家那位少年侯爷,今日在他西斜街的会馆里,将赵国公府的小国公兜头一通臭骂,指着鼻子说让他上擂,要打死他,那姜林居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走了。更……更……”
    贾雨村已经维持不住渊渟岳峙的气度威严了,一下站了起来,眼睛放光道:“竟有此事?!”
    贾蔷这番出手后,他岂不也有信心动手了?
    就听亲随又激动道:“老爷,还有更了不得的呢!那位宁侯将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一起叫上了擂台,然后使出绝顶了得的拳脚功夫,竟将二人生生打成残废,若非宣德侯董家世子求情,他直要将二人活活打死!两家家将闹起来,也全部被打断腿丢了出去,这会儿整个都中都震动了!这位少年侯爷先斩了宰相的公子,如今连元平勋贵、兵部左右侍郎的世子也敢杀,今日赵国公府的小公爷要是上台,说不得也难逃一死!老爷,了不得!”
    贾雨村倒吸一口凉气后,眼睛放光道:“好啊!好啊!我昨儿才去诉了苦,今儿就这般发作!厉害,厉害!”
    亲随忙道:“老爷,现在可以对那些下官们下鈞旨了罢?”
    贾雨村却忽地收敛笑容,道:“还不行,还要等等看,要等到贾蔷和那些人,分出个你死我活,见了胜负,咱们才好决定是否借势行雷霆一击,还是……”
    话没说完,他只缓缓摇了摇头……
    ……
    凤藻宫,中殿前广场。
    贾蔷和李暄都有些诧异,分明是隆安帝传旨,居然会被带到这里来。
    贾蔷看了眼前面带路的太监,然后小声对身旁有些神思不属的李暄埋怨道:“每次和王爷一起逛,必没好结果,真是晦气。”
    李暄:“……”
    天家小五简直震惊了,面容扭曲的瞪向贾蔷,怒斥道:“你要不要脸?!哪回不是你连累的爷?”
    贾蔷嘿的冷笑一声,道:“一会儿自有分晓!”
    李暄气的吐血,攥紧拳头就想砸,贾蔷提醒道:“小心被你害的罪上加罪!”
    李暄“哇哇”大叫两声,不过远远看到牧笛公公过来,还是强压怒气,闭上了嘴。
    不过看到牧笛径自朝他走来,李暄也楞了楞,问道:“甚么事?”
    牧笛小声道:“一会儿娘娘训斥起王爷来,王爷莫要做声,让王妃出口气就好,王妃毕竟有身子。”
    别说李暄,贾蔷都怔住了,随即痛心疾首的连连摇头叹息。
    李暄懒得理会这球攮的落井下石,奇道:“原来是邱氏进宫告状来了?那怎么是父皇派人将我们叫回来的?”
    牧笛笑道:“凤藻宫的人哪里寻得到王爷和侯爷?”
    李暄皱眉道:“父皇还不知道贾蔷犯的事?”
    牧笛奇道:“不知宁侯犯了甚么事?”
    说着,看向贾蔷。
    贾蔷呵了声,道:“没甚么,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罢了。多半不会惊动皇上,王安、王云伤成那样,不也没惊动谁?”
    李暄冷笑道:“做你的美梦去罢!你且等着,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惨死在父皇廷仗之下,到时候,可别求爷救你!”
    贾蔷眉尖一挑,道:“这叫甚么话?王爷是在说皇上是非不明?哇,你胆子真的是太大了,简直能包住天了!”
    李暄生气了稍许,随即暴怒道:“好胆!你球攮的敢骂爷是狗?!”
    贾蔷奇道:“王爷何出此言?”
    李暄大怒道:“你还装相,当爷不知道狗胆包天这个成语?”
    贾蔷无语稍许,问道:“王爷莫非不知道胆大包天这个成语?”
    李暄:“……”
    他再不多言,举拳往贾蔷砸来。
    贾蔷岂能让他打得着,几次闪跃,就到了中殿前,大声报门道:“臣贾蔷,叩见皇后娘娘!”
    未几,尹皇后的身影居然出现在殿门门楼下,身旁还跟着大肚婆邱氏,正好看到李暄气喘吁吁地冲来,拿拳朝贾蔷砸来……
    李暄和尹皇后四目相对后,高举的拳头打下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哟!母后,您怎还出来了?”
    到底是机灵些,眼见尹后目光愈发不善,李暄果断满脸堆笑,赔着笑脸问道。
    尹后冷声斥道:“看你们到底胡闹到几时!!”
    李暄忙解释道:“母后,是贾蔷故意冤枉儿臣,惹怒儿臣,真不是儿臣胡闹……”
    尹后怎会听这种解释,斥问道:“那今儿邱氏的祖母过生儿,让你去祝寿,怎连门都没进?你们两个还有没有点谱?这样大了,还一点不着调!”
    贾蔷忙正经解释道:“娘娘,您真误会臣了。臣若不是在重孝,说甚么也得进去叨扰一席。这样的好日子,岂能不沾点喜庆?这不是怕进去让王妃家里不高兴么?所以特意将礼送到门口,极上等的马车,臣绝不敢给王妃娘娘脸上抹黑!”
    邱氏闻言,缓缓点点头浅浅道了谢后,又哭了起来。
    李暄见了,脑门上的汗都快流下来了,忙对尹后道:“母后,儿臣今儿真不是胡闹!也跟岳丈解释了,是为了看住贾蔷!母后,您不知道哇,贾蔷今儿差点连姜老公爷的孙子一起杀了!就算儿臣紧紧相拦,他还是杀了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
    尹皇后和邱氏二人闻言登时巨震,哪里还顾得上理会李暄那点破事,尹皇后绝美不见丝毫瑕疵的脸靠近,盯着贾蔷一字一句问道:“贾蔷,你疯了不成?!是谁给的你胆子,你好……”
    不等尹后凤颜大怒,贾蔷唬了一跳,忙解释道:“娘娘,王爷这是在欺君……欺骗国母啊!姜林浑身上下头发丝儿都没掉一根,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在擂台上和臣对阵,虽受了重伤,可已经被宣德侯世子送回家去了,怎么会死?那擂台原是武勋子弟较量武艺的地方,受伤是家常便饭。臣素来以为,训练时多流汗多流血,哪怕多断几根骨头,总比战场上丢性命强罢?元平子弟才伤了几人?臣这边开国一脉子弟,伤的脸都烂完骨头断了一茬,也没人说甚么。将门虎子嘛,总不能养成姑娘。王爷不习武,所以不懂,瞎说的。”
    尹后闻言面色稍缓,凤眸盯着贾蔷的眼睛,问道:“果真没死?”
    贾蔷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杀人?臣素来本分。”
    这话连邱氏都想笑……
    然而没等尹后将目光瞪来,李暄就赶紧道:“母后,您听他哄你!吴阳侯世子吴朝阳五大三粗的,被贾蔷骂的跟狗屎一样,就因为吴朝阳和睢阳伯世子张德英把贾蔷的两个亲随王安、王云的脸打坏了,他就把人骨头一截一截打断,哪怕不死,也必成瘫子残废!您想啊,那吴阳侯和睢阳伯连大哥都敢顶,何等桀骜不驯的悍将?反正这一回,贾蔷又捅了大篓子了!儿臣就是因为不放心才紧跟着,若不是儿臣,他今儿必杀那俩货,他连兵部的生死笺都签了!”
    贾蔷:“……”
    这小狗攮的太会告状了罢?
    见尹后又看了过来,贾蔷苦笑道:“娘娘,是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先不顾规矩,将王安、王云两人的脸打的稀烂。虽没死,可也是让人看不得了。臣……”
    话没说完,却见大明宫太监熊志达急急过来,面色肃重,与尹后见礼道:“娘娘,皇上有旨:着恪和郡王李暄、宁国府世袭一等侯贾蔷,即刻觐见,不得延误!钦此!”
    见这样郑重,尹后都担忧起来,问道:“皇上这会儿可忙完歇息了?何时用午膳?”
    熊志达自然明白尹后在问甚么,他面不改色道:“回娘娘,万岁爷正在乾清门召见吴阳侯孙万千和睢阳伯张汉清。”顿了顿又道:“赵老国公亦在。”
    尹皇后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怒视贾蔷、李暄二人,斥道:“瞧瞧你们做下的好事!!”
    贾蔷倒也光棍,站起身手,拱手对尹后道:“娘娘放心,此事走到天边,臣也占着理!他们动手打人在前,生死笺也签了,随他们想怎样!”
    尹皇后气笑道:“幼稚!眼下九边功臣才回京,皇上笼络他们都来不及,你两个亲随,也能和一个武侯一个伯爷的世子比?”
    贾蔷沉默稍许后,躬身一礼,道了句:“臣顽劣,让娘娘操心了。但此事,臣并不后悔。”
    说罢,转身大步往乾清门方向行去,熊志达紧随其后。
    李暄也忙同尹后行了一礼,跟了上去。
    等三人离去后,尹皇后眉眼间有些凝重,也有些担忧,不过没一会儿,就见牧笛急急走来,小声说了几句,尹皇后闻言,面色古怪起来,问道:“果真?”
    牧笛也是脸上神情古怪,点头道:“已经被皇上招往乾清门了。”
    尹皇后扯了扯嘴角,忽地“噗嗤”一笑,啐道:“这两个混帐,正经事不会办,偏这样的鬼点子多!”
    ……
    “贾蔷,你是不是有甚么对策?”
    赶往乾清门的路上,李暄小声问道。
    贾蔷摇头道:“我能有甚么对策?左右理不亏欠就是。”
    李暄不信道:“咱们出会馆时,爷就看你和你身边那个名叫商卓的嘀咕了几句,他就走了。你敢说不是去准备对策去了?”
    贾蔷心惊这小子,别是面带猪像,心中嘹亮罢?观察力这么明显?
    不过他当然不会承认,连连摇头道:“我需要甚么对策?我占着理……”
    “咦?”
    李暄没再理这嘴硬的,忽地惊疑了声,道:“贾蔷,你看前面是哪个……”
    贾蔷瞧过去,“啧”了声,眯起眼睛道:“连宝郡王也来了?”
    李暄嘿嘿一笑,道:“贾蔷,一会儿宝郡王要是训斥咱们俩,知道该怎么说?”
    贾蔷莫名:“该怎么说?”
    李暄骂道:“傻啊!吴阳侯和睢阳伯不是跟我大哥闹的有些僵,不是很愉快么?爷大哥要是训斥咱们,你就说咱们是为了替他出气!记住了吗?走走!快,他看到咱们了!这样说,”
    ……
    “下官参见王爷。”
    “大哥!”
    李景有些奇怪的看着气势不大对的二人,分明做下了无法无天的混帐事,怎好像还似在表功?
    他皱眉看着贾蔷和李暄,沉声斥道:“你们两个还知道死活不知道?”
    李暄压低声音道:“大哥,吴阳侯和睢阳伯两个球攮的,几次对你不敬,我和贾蔷气坏了!这一次,就给他们来个狠的!让他们知道,天家不是好惹的!”
    李景:“……”
    这位老大直接懵了,这他么……
    怎会绕到他头上来了?
    原本他还想借此机会,来和吴阳侯、睢阳伯缓和一下关系,家里那位老太监给他出的主意。
    贾蔷是肯定没事的,林如海气势如虹,跟脚最硬之时,这等事虽大,却伤不得贾蔷根本。
    所以,借贾蔷刷一波声望,有助于他在兵部打开局势,也有助于他在元平功臣中立下好的形象。
    今日之争,早已非意气之争,牵扯到赵国公时,就已经是开国一脉和元平一脉的争锋了。
    只要不是蠢货,自然知道该站哪边。
    他也不怕得罪贾蔷,因为有皇后和他亲弟弟替他兜着底呢……
    原本算计的好好的,可李景做梦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官司!
    如今他再在御前说出训斥的话,岂非连他都要被拖下水去?
    实在是……混帐!
    见李景站在那说不出话来,李暄肚皮差点偷笑破,他沉声道:“大哥放心,此事弟弟和贾蔷担下了!绝不会露出半点口风,也和哥哥你绝不相干!”
    李景闻言,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后,转身阔步离开。
    等李景走后,贾蔷目光异样的看着李暄,道:“王爷,你连你亲大哥都阴?”
    李暄骂道:“你懂个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爷是防着我大哥糊涂,站错了边儿。天家的事,你真是狗屁不通!快走!唉,这一个个的,都不给爷省心!”
    贾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