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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一眼秋芜娇嫩的脸庞,继续道:“今日虽也没用脂粉,但看起来就是更好看,大约是因为姑姑今日穿得显娇嫩的缘故吧。”
秋芜笑了,跟着队伍前行:“在宫中,咱们是伺候人的,朴素些好,今日出宫,自然不必拘着自己。你也是,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正是爱笑爱闹的年纪,别太拘束。”
“知道啦,秋姑姑!”
前头队伍走得不紧不慢,不一会儿就轮到她们。一块令牌可容两人当日通行,侍卫们几番核验后,便将她们放了出去。
城门外,排成一长溜的马车等在道边,都等着做宫中贵人们的生意,一见有人出来,便一窝蜂涌上前笑着揽客。
她们这些奴婢,在宫里伺候贵人,待出宫办事,又成了百姓们口中的半个贵人。
秋芜雇了一辆马车,先带着竹韵一同去徐家。
马车从宫门外驶入街道,渐渐淹没在来来往往的车马人流中。
车窗外,贩夫走卒挑着担子、推着小车不时吆喝,俊朗少年们骑着骏马奔驰而过,娇俏娘子们凑在一块儿嬉笑打闹。
各种嘈杂的动静汇聚在一起,让一切变得纷繁而亲切。
竹韵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外面的街市景象看去,感慨道:“从前还没进宫的时候,总听人说宫里的日子好,吃穿不愁,也不必耕织交租,每月还能攒银子,是上等人才能享的福。可在宫里待久了,又觉得外头的日子无拘无束,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更亲切。”
秋芜闻言,想起许多年前在黔州时的情形,道:“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坏。咱们都是普通人,恐怕没有两全的福分。”
自由自在与锦衣玉食,能得一样已是幸事。
竹韵转头看看她,忽然好奇道:“姑姑会怎么选呢?将来会留在宫中吗?”
按宫中的规矩,只要年满十八,在宫中服侍已有多年的,求得主子同意后,经尚宫局审核通过,便可放出宫去,自行婚嫁。
不过,每年出宫的名额都十分有限,往往只有二三十个。大多数没有地位的宫女要想出宫,只能企盼皇帝忽然开恩,下令放所有到年纪的宫女。
秋芜父母双亡,又与九殿下亲厚,竹韵心中猜测,她会像宫中有权势的女官和宫女们一样,选择长伴主子身侧。
“我?”秋芜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轻声道,“我留在宫中,只是想报答才人当初对我的恩情罢了。将来殿下离开这座宫城,建立府邸,便算是自立门户了。若那时能走,我自然要走……”
元烨将要十六,慢则一年,快则三两个月,就会有人提起替他建府之事,到那时,她也恰满十八了。
怕只怕,事情没那么容易。
不一会儿,两人抵达徐家,入内送完东西后,便各自分开,约好日落前在宫门口汇合。
竹韵回城南的家中探望,秋芜则转道去了城中集市。
每回出宫,她都会到集市上走走,给元烨和殿中的其他小宫女、小太监们带些吃的玩的。
宫里虽什么都不缺,但从外头带回去的东西,总让人觉得更加新奇。
只是,才下马车,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后头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嗓音。
“秋芜姑姑?”
秋芜应声回头,就见十步开外的路口处,一名才二十出头,背着药箱的清秀郎君正有些惊讶地望着这边,见她转过身去,确认了身份,便连忙快步走近。
“竟真是姑姑,我还以为认错了人。”
来人正是前几日才到毓芳殿为她看过伤的尚药局直长周川。
“真巧,原来是周直长。”秋芜笑着冲他略一行礼,看他手上的药箱,问,“周直长可是来这儿给人看诊?”
“我来这儿坐诊。从这儿过两个街口,有一处义诊堂,我平日不必去尚药局当值时,就会去那儿坐诊。”
周川笑得有几分腼腆,白净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红。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姑姑,姑姑这是替九殿下办事?可要我帮忙?”
“周直长闲暇时也不忘接济贫苦百姓,这份善心,实在令人敬佩。”秋芜真心称赞,正想婉拒他帮忙的好意,余光却瞥见斜前方的一家酒楼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露出笑容。
那是康成的干儿子海连。
……
酒楼二楼的雅间里,元穆安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站在街边的那两人,端着茶杯的右手不禁无声捏紧。
今日十六,难得没有朝会。
他昨日夜里就将政务都处理完毕,清早又命人往中书省传了几道口谕,便带着几人出了宫。
谁知,坐在这儿小半个时辰,却让他看到这样一幕。
十七八岁的小娘子在集市边偶遇年轻俊俏的小郎君,二人相谈甚欢。
她脸上的笑容,仿佛一根木刺,深深扎进他心里,算不上多疼,却十分膈应。
“那是何人?”他问得云淡风轻。
随侍一旁的康成却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心里叫苦不迭,只盼着那二人能赶紧说完话。
“殿下,那位郎君,似乎是尚药局的周川周直长,平日常跟着奉御与侍御医在宫中给贵人们看诊,因不曾进过东宫正殿,所以殿下没见过,秋芜姑姑想必是在毓芳殿见过周直长,这才要客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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