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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难以想象, 元穆安那样刀山血海里拼出来, 性子谨慎, 滴水不漏的人,竟然会遇上歹人行刺的事。
可在城门附近,众目睽睽,又有那么多突然戒严的官兵,似乎都在告诉她,事情真的发生了。
她慌乱的内心间陡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恐惧和空洞。
“先停一停!”
不知不觉间,秋芜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不禁在行进的颠簸中再度掀开车帘,吩咐车夫。
车夫只好勒住缰绳,让马车停下,问:“娘子要做什么?外头不太平,实在不宜久留啊!”
四周的行人、车马来来往往,没有停留,使他们这一辆半途停下的马车显得十分惹眼。
秋芜无法回答车夫的话,只是从车上下来,站在往来的人流中,拉住一个正小跑过来维持秩序的官差,问:“这位军爷,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陛下……他还好吗?”
官差没见过秋芜,见她眼眶发红,表情紧张,只当她是担心天子安危的百姓,虽有些不耐烦,去还是尽量克制着情绪说:“这不是你该管的,还是快走吧!”
秋芜心急如焚,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车夫先开口道:“军爷,奴是秦都尉府上的,我家娘子是都尉的亲妹妹,事关圣上,自然也与都尉息息相关,娘子自然有些担忧。”
他说着,示出都尉府的徽牌,证明身份。
大燕律法有云:道路街巷,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
二车狭路相逢,分辨身份高低,靠的便是悬在车边的徽牌。
秋芜平日朴素,不喜兴师动众,因此很少挂起徽牌,但车夫谨慎,每回都会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官差本想直接伸手将秋芜推开,此刻看两眼徽牌,才知晓她的身份,连忙叉手行礼,歉然道:“在下心急,怠慢了娘子,望娘子海涵。只是,事涉天子,乃朝廷机密,在下实在不敢多说。况且,负责护卫天子的都是从京城随行而来的御林军侍卫,在下只是州府衙门中的侍卫,负责驻守城门,除了听命行事,别的一概不知。”
秋芜方才一时心急,失了分寸,此时稍镇定了些,也明白他的难处,遂勉强笑了笑,道:“我也不欲为难军爷,只是实在心系圣上安危,这才多问了一句。军爷不必与我细说,我只想知道,陛下是否安好?”
那官差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到底还是咬牙压低声道:“在下当真不知,方才混乱之中,只隐约见圣上负了伤,接着,混乱之中,似有人喊圣上不见了,目下谁也说不清。”
负了伤,若真不见了,哪里还会安好?
秋芜听得心头一凉,呆立在原地,身子晃了晃,差点腿软得跌倒。
幸好马车就在一旁,她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这才重新站稳。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一座三层阁楼上的人收入眼底。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消失了整整一年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震惊的同时,他很快又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感慨。
前几日,一直在外寻找的刘奉终于赶到凉州,给他送来了颇费周折才查到的消息:先前送给秋芜那位远亲的那笔钱财,就是从凉州城送去的。
从那一日起,他便让刘奉派人在凉州城中暗暗查访。
只是,凉州到底不是京城,虽都是大燕的疆域,可此地负责护卫的官差都先听命于州府衙门,查起来自然不方便,几日下来,仍然一无所获。
况且,正值战时,他身为天子,更不能因私废公,绝不能让边塞的百姓和官员们失望。
却没想到,苦寻不到的人,就这么映入眼帘了。
安排今日这场变故时,他就在心里暗暗想过,若她真的在凉州,听说他出事了,会不会担心呢?
尽管理智告诉他,她那么倔强,离开了,怎么还会再留情分?可是内心深处却仍然忍不住怀着那么一丝希望。
而方才看到的情形,虽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他却愿意将那当作是她对他的担忧。
如此,他空洞得已经麻木的心田似乎终于得到了一点安慰和填补。
不过,方才那名车夫似乎取了块徽牌出来,给那名官差看了一眼。徽牌是达官贵人的家中才有的东西,京中权贵遍地,不论朝臣贵戚,还是世家大族,都用此物。
而凉州不一样。
这里地处偏僻,各族聚居,百姓们多目不识丁,官员们亦不似京中那般讲究,唯有州府中那十几位品阶稍高的,才会按规矩和礼数备下这些东西。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能想不到,她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年纪相符、从京城而来、是当地官员,除了秦衔,还能有谁?
“陛下,城门已关,凉州守军已派出两队人出城去找了,其余人则留在城中戒备,想必再有一两个时辰,便会有消息传来。”
刘奉从门外入内,压低声向元穆安禀报。
“是否趁眼下即刻赶往北面的宅子里?”
今日之事,元穆安自然早已安排妥当,只为引出京中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自投罗网。
此时,从元穆安到他,再到另外几名护卫,都已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物,只等前往事先备好的一处藏身之宅。
“不,不去那儿。”元穆安收回视线,整整一年不曾露出过真心笑容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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