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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转身,黑色的斗篷在空中旋了半圈,大魔导师张口指责野兽:“殿下, 您应该先射杀冰魔, 才送走你的舞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根巨大而尖锐的冰棱矛头指向他坠落, 与他的脊柱并排, 撑着他的皮肉, 足以将人撕裂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睁大老眼,其中血丝遍布,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口中血沫流淌。
而在高台上的野兽靠在红木描金纹的扶栏上,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他浓密的毛发滑落在他怀中少女的脸上。
少女伸出手,野兽哭着低下他高贵的头颅贴近她的脸颊,她的手揉了揉他的毛茸茸的头,“我不怕你,真的……”
她的血将她的上半身都浸透了,心口黑黑的血洞是无尽的绝望。
野兽呜咽着,也是真正兽类的悲痛发声。少女的手无力垂下,野兽埋头亲吻了她。
他们在生命的尽头纠缠,迸发的情感是绚烂的花朵,时间在他们身上定格,甚至倒流。
野兽恢复了原样,是宫廷王子的俊挺模样,少女也在漫天旋转的风雪中复活。
诅咒解除。
被大雪掩埋的森林深处,女巫手中完全凋零的玫瑰重新焕发了生机,但它的主人却走向了衰败。
希拉里施用大治愈圣术贴在她的心脏的位置,温柔的光照亮了二人的脸庞,她是一种解脱的淡然,希拉里紧抿着唇,诱人的唇珠被挤压着是惨白的颜色。
女巫所中的两只太阳金箭已经融成了灼人的火焰在她的血管中游走。
她白的像一捧雪,脸上却有大片的红晕,病态的潮红与她全身半冰封状态共存,颓败在她的眼中蔓延。
她背靠在柔软的羽毛高枕摸着手中代表真爱的花朵,受到外力的花像萤火虫一样灼人闪耀,她轻轻一嗅,恢复生机的花彻底枯萎成赭石色。
她冰冷的手一只覆在为她治疗的希拉里手上,另一只手将枯萎的花枝插进他的衣领里。
长着尖刺的花枝一路往下刮在他的皮肤上于他的胸膛留下长长的红痕,带着些微痛意在他心中酥酥麻麻的涌现。
女巫伤口处蔓延出的冰花折射出艳丽的光芒非常刺眼,也远比它寄生的主人还要生机勃勃。
“我不会死的。”她放花枝的手顺势摸上了他的脸轻轻拍了拍,而覆在希拉里手背上的那只手与他交握,眼中带着笑意撞入希拉里慌张的深情眼里。
她说:“唯有爱与忠诚才能杀死我。”
希拉里卷而翘的睫毛不断颤抖,他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足勇气直直的看着她绿松石一般的眸子,语气硬邦邦的:“您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趁着希拉里为她施展治愈脱不开手,又抚上他生的深情的眉眼,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收回了手。
让希拉里又急又怒,漂亮的耳垂红透了,却不甘示弱地不肯挪开眼。
四目相对,女巫似乎想要将他的样子深深镌刻在心中。
“该醒了啊……”
她缓缓合上了眼,连睫毛都结成薄冰
希拉里心中一跳,莫名的心慌让他心里空落落的,她的自我冰封非常排斥他的治愈,刺入骨髓的寒冷让他不得不收回了力量。
她的气息非常平稳,没有被太阳金箭射杀,他乱跳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以为女巫总有一天心口的伤痕愈合,会重新苏醒,就让她之前穿心而不死一样,但没想到他再也等不到女巫来询问他关于世界的答案了。
他有时候也会夜深人静的夜晚感到迷茫,世界如此喧闹,唯独他是孤身一人,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一切却拉扯着他,不得脱身。
她明明就在他的旁边睡着了,却好像和她相隔了很远很远。
他是溺水者在无人的深处挣扎不得,如枷锁缠绕他的脖颈,如坟墓一样密不透风,如无声的海底暗涌不断。
……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拉维娅,同时也让她的呼吸不得畅通,水里面的元素拉扯着她,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掏空。
拉维娅的意识回归,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却咕噜噜的灌进了几口水。
她在水中扑腾几下,撑着一个结实的东西钻出水面,惊天动地的咳嗽下胡乱抹了一把脸。
以往蓬松如海藻般的亚麻色卷发现在被水沾湿,如同海苔片一样黏在她的脸上,白色的是神侍袍子透水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婀娜的曲线。
她深吸几口气打量着周围,墨绿的藤蔓将池子边缘包裹,她蓦地看见月神穿戴整齐地泡在温泉里,月萤石做的扣子一直严丝合缝的扣到他瘦削下颌的下方,云一样柔软的神袍在水里浮浮沉沉。
却还有一根细小的藤蔓不屈地绕了他的脖子好几周。
见到他,拉维娅一惊,忌惮地后退几步,无奈池子底部太滑,猛地向后倒去,溅起了一片水花,泼洒到阿灵瑟圣洁无暇的面上。
温热的水珠从他高挺的鼻梁一路往下滑过他饱满的唇珠,在顺着唇线从精致的下颌滴落。
他低垂睫毛微微颤动。
拉维娅从水里站起来,撩起身前沉重的头发甩在身后,飞落的水珠子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她的记忆逐渐回笼。
这里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幻境,一层套一层,就像是一个梦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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