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鹏飞刚往前走了两步，顾鸣一闻见他身上的烟味，顿时就开始干呕了，然后就不停的吐酸水。
    顾鸣对烟味挺敏感的，张兰玉倒是无感，见状忙道：“还不赶紧去拿抹布来，你爸又吐了！”
    整这一次折腾完，张兰玉也不想吃了，顾鸣虚弱地靠在沙发上，“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他是挺想严厉地问的，但是碍于身体条件，说什么都是有气无力。
    那自然是去黑网吧通宵了一个晚上。
    这样虚弱的顾鸣，顾鹏飞是一点都不怕的，他装模作样的闻了闻自己，皱着眉头，“妈妈能闻见吗？可能是电梯里有人抽烟？”
    张兰玉道：“行了，我去给你爸擦擦，你也去看书吧，功课不能落下。”
    顾鹏飞嗯了一声，道：“我中午想早点睡，你们不在，我一个人都不敢睡觉。”
    听见儿子这么说，张兰玉很是感动，道：“知道了，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顾鹏飞故意往张兰玉身边依偎，“妈妈做什么我都喜欢。”
    张兰玉扶着顾鸣去了洗手间，又拿了椅子给他坐，自己则蹲在地上，准备给他擦擦身子。
    顾鸣忽然叹了一口，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张兰玉飞快地说，同时又拿手背一擦眼眶，看起来是要哭的样子。
    夫妻两个一人蹲在地上看着洗手间瓷砖，一个看着对方的背，完全没有眼神接触，就这么开始飙戏了。
    “我不太想死……”顾鸣语气舒缓，眼神却很是凶狠。
    “你别说这种话！我害怕！”张兰玉的手指头控制不住的在瓷砖上划着187，家里的存款还剩187万。
    “我……我也知道让鹏飞给我捐献骨髓是为难他了，他是我儿子，我也想他好好的，可是……”可是他的骨髓匹配率才30，手术成功率30左右，这么一算……失败的可能性更大啊！
    想动她儿子？张兰玉道：“我去求顾棠，我去求她！”还能在那个小傻子面前演一把。
    能要来钱最好，要不来钱就彻底绝了她给顾鸣捐献骨髓的可能，这样她还能落下顾鸣手里那一百八十多万。
    再说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顾棠可不行，她要是还想去参加比赛，她就得要脸！
    她那么多代言费，手松一松就是好几百万呢。
    “你别担心。”张兰玉哽咽道：“我明天就去求她，你好好的，你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啊，你在我们才能安心。”
    第二天一早，张兰玉收拾东西到了省队门口。
    顾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还是非常火热的公众人物，她平常去哪儿训练，参加什么活动，行程都是公开的。
    省队门口也不少人，张兰玉走进之后还听了两句，什么“希望顾棠好好训练，不要被人影响”，“我们都相信顾棠”，“我们一起保护她”之类的。
    听见这种话，张兰玉一点掉头就走的意思都没有，她的首要任务是希望顾鸣早点死。说实在的，昨天张兰玉思前想后一晚上，从顾棠手里抠钱出来的确是不太容易，她现在这么有名，周围一群人跟着呢。
    但是顾鸣现在这个身体，医生说他一点不能累，一点不能受刺激，病情随时可能恶化，这就很容易了。
    张兰玉直接就冲到了门卫室，前头两个小姐姐还被她扒拉的差点踉跄了一下。
    “求求你让我见见顾棠吧！”张兰玉直接就嚎上了，“她哥哥不行了！她哥哥快要死了！她得给她哥哥捐献骨髓啊！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天哪，她侄儿才九岁，她怎么忍心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失去父亲！”
    周围一圈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张兰玉换气的时候才回过味来，“你们也太不要脸了！你们是怎么对人家的，现在还来道德绑架？还拿你们家里那个九岁的人渣说事儿！”
    “你们都胡说八道什么！”张兰玉怒道：“我儿子就是调皮了一点，等他长大他自然就会懂事的！”
    “别叫顾棠！”门口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别叫她出来！”
    门卫自然是不会叫的，他不耐烦地看着张兰玉，道：“你赶紧走，你再这样我要报警抓你了！”
    张兰玉索性往地上一坐，抱住了省队门口的桩子，“顾棠啊！你出来看看啊！你哥哥快死了啊！你不能不救他啊！我们虽然对你不太好，可也给了你挡风遮雨的家，也叫你好好长大了——”
    “狗屁！”旁边的人听不下去了，“她被救出来的时候只有67斤，四五年连家门都没出去过，你把这叫好好！”
    张兰玉少见多管看他一眼，“怎么不好，她又不会说话，我又不知道她要什么！”
    “艹！报警吧！赶紧报警吧！警察叔叔再不来我要打人了！”
    “顾棠救了他哥哥两条命！两条命！你们的良心呢？叫狗吃了？”
    “狗吃shi都不吃他们的良心！”
    张兰玉还是不管不顾的在干嚎，“他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你们是血脉相通的兄妹，我求求你给他捐一点骨髓吧，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门卫一开始还帮着挡着义愤填膺的群众，现在也有点忍不住了。
    “你那么多钱，你指头缝里露出来一点点就能救活你哥哥了，我求求你了，我们这个家不能没有他！”
    有人干脆放了重金属摇滚出来，否则在听下去整个人都要坏了。
    “因为你，你侄儿都不能上学了，顾棠，你不能不管啊！不然我跟你没完！”
    “你连你哥哥都不救！你捐钱给陌生人都不救你哥哥，你没有良心的！”
    门口一堆围观群众几乎是手拉着手，互相制衡着，这才没一窝蜂冲上去打人。
    警察来得挺快，五分钟之后就把张兰玉带走了，按照违反治安处罚条例，拘役五天。
    张兰玉一边担心，一边又有点高兴。
    担心的是她儿子不知道能不能行，至于高兴，就是不用伺候顾鸣，他那个身子骨，没人扶着都没法去医院，也许能再早点死？
    张兰玉省队门口大闹的视频很快被人放到了网上，引来无数网友谩骂。
    【这一家三口是真的不要脸，他们究竟是怎么厚着脸皮虐待人家，还要人家给他捐骨髓的！】
    【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完全不是正常人——不是人！】
    【要是我在现场，我也要说一声：不配！你们不配！】
    【他们怎么好意思把事情都推在我棠身上的？照他们这么说，我棠被他们虐待是我棠没法反抗？】
    【对，要照他们这个逻辑，要是我棠能反抗，他们家的小畜生也不会背上案底。】
    【我棠给他捐献了一次脐带血，一次骨髓，他们还想再要？他们把我棠当什么，移动血包？】
    【不止，还有钱袋。你没听那贱女人说吗，我棠宁可给陌生人钱，都不给他哥哥。】
    【渣男也恶心了吧，他叫他老婆出来，他在背后躲着？？？】
    【……这个还真的不能怪他，他真的快死了。[图片]】
    【大快人心！】
    【说真的，当年用了我棠的脐带血，这东西父母处置也就罢了。后来呢？六岁开始就不让出门，就为了每月给这个人渣抽外周造血干细胞，八岁捐献骨髓，这是我棠自愿的吗？这根本就是他们逼的！】
    【小天使？这三个字我都ptsd了！】
    【他那种肮脏的人身体里，根本就不配流着我女神的血！想必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不然不会复发了一次又一次！】
    【我棠有回应了！快去看！】
    【她是真的泥石流。】
    顾棠虽然在省队训练，几乎是不出门的闭门训练，但是也不是断网的，网上什么消息她都能看见。
    尤其是这波张兰玉发疯，这就很值得玩味了，张兰玉那个人，早年做服务员，后来干保洁，不说八面玲珑，圆滑是有的。
    而且这人要脸的，不然就不会跟朋友说她是痴呆，照顾起来非常麻烦。
    那是什么让她舍弃了脸，说出这种明显不会让任何人同情的话出来呢？
    张兰玉不想让她给顾鸣移植骨髓。
    张兰玉想让顾鸣死。
    顾鸣手上还有一笔钱。
    张兰玉想要钱不想要人。
    那还真的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顾棠发了个消息：“抽奖啦，转发此条消息并依川乳业，有机会抽取由依川乳业提供的全脂七天保鲜奶。一等奖1名：5瓶。二等奖2名：3瓶。三等奖3名：1瓶。”
    【你们知道我什么心情吗？】
    【大概知道，我棠天真可爱→_→】
    【棠啊，你这跟依川乳业商量过吗？你抽的这个牛奶，保质期七天，一瓶125l，你说说那个抽中一等奖的人，725l牛奶七天喝完，水都喝不了这么多啊……】
    【也许他家人多呢？】
    【也可以带去公司跟同事分享嘛。】
    【学校也可以的。我保证喝完。】
    【你就不能抽点别的？人家依川乳业的4°c保鲜产品有骆驼奶，有羊奶，还有水牛奶，你为什么就要抽最普普通通的牛奶！】
    被这么一吐槽，依川乳业很快就跟着顾棠一起出圈了。
    顾棠恰饭姿势不对
    依川乳业被我棠坑了
    依川乳业的老板在后头笑得是眼睛都看不见了，他不由得叹息道：“还是顾棠的主意好啊。一等奖骆驼奶，二等奖羊奶，三等奖牛奶的确没现在这个效果好，唏嘘……”
    很快顾棠主页下头就集中了一群过来互相吐槽，还有分派牛奶怎么喝，又或者做成炸牛奶慢慢吃的吃瓜网友们，顾棠这才发了第二条评论。
    “针对最近大家关心的问题，我特此做出以下声明：”
    “我目前在专心备战奥运会，并将于下个月去国家队集训，希望再次跟大家见面的时候，能带给大家更高质量的比赛。”
    “关于不实言论和诽谤，我已经全权委托律师处理，我本人不再做出任何回应。”
    “最后，顾鸣（曾用名顾译）用了我的脐带血，复发；用了我的骨髓，复发；我想说：我的血你用不合适，为了你的生命财产安全，你该换一个人薅了。”
    【哈哈哈哈，我觉得最后一条，尤其是最后一句，画风不太对，感觉是我棠自己加上去的。】
    【律师：哭笑不得。】
    【不是，我就想知道你还能怎么高质量？你再高就要跑过男子运动员了。】
    【她已经跑过了……她比咱们国家的男子运动员跑得快。】
    【我棠真的是清流里的泥石流，泥石流里的清流哈哈哈哈。】
    到了晚上，顾鸣一觉醒来，发现家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动静，他先是叫了一声“果果”，没人答应，然后又叫了一声“鹏飞”，这次有人答应了。
    顾鹏飞小心翼翼走到顾鸣床边，看着在冷清的月光下越发显得名目狰狞，看起来跟鬼一样的顾鸣，小声叫道：“爸爸，妈妈还没回来。”
    天都黑了，那至少已经七点了，顾鸣看了看表，又打了她电话，电话倒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