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穿着亮银色的羽绒服，下头黑色的牛仔裤，配着马丁靴。
    她头低着不敢跟人对视，但是没人注意她的时候，她又会偷偷看自己。
    跟会说会哭，舍不得这个又心疼那个的宋珠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总之慢慢来，顾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告诉她：世上只有妈妈好。
    材料交了上去，由赵青婷带来的律师去跟那边交涉，剩下两对母女坐在外头等候室。
    虽然中间略有瑕疵，不过赵青婷觉得自己大获全胜，下一步就是带着孩子去看康振宗了。
    她笑着跟宋珠珠道：“你以后就叫康明珠了，你是爸爸跟妈妈的掌上明珠。你有什么要拿的，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顺便把你的东西带过来。”
    顾棠没说话，宋珠珠倒是看了顾棠一眼，“妈妈，我以后还是你的掌上明珠吗？我舍不得你，我还能回来看你吗？我们能一起过年吗？”
    这反应叫赵青婷不太开心，亲生女儿向着养母，虽然是重情义的表现，但是对亲妈来说不是很友好。
    不过这不还有个可以鄙视的人吗？她下意识看了赵若曦一眼，好像在说：看看我的亲生女儿多会说话，你不行。
    顾棠看了她一眼，笑道：“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的，而且这是你失散十几年的亲妈，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先跟她相处的是不是？珠——明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宋珠珠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前一阵子这事儿刚出来的时候，她妈隔三差五就抱着她，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半夜还经常坐在她床边哭呢。
    但是今天——难道是故作坚强？
    顾棠的视线落到了赵若曦身上，她柔声道：“若曦，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赵若曦一直低着的头总算是抬起来了，她小心看了顾棠一眼，跟着她站了起来。
    两人到了等候室的最里头。
    顾棠声音不大，但很是坚定，“我提交的申请，是给你改名字叫顾若曦。你爸爸虽然姓宋，不过我想你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以后也是咱们两个一起生活，我想让你跟我姓，你愿意吗？”
    姓这个话题还挺敏感的，总之就是让她感受到自己的重视。
    而且宋珠珠姓宋，顾棠要杜绝一切可能会被宋珠珠拿来刺激她的因素。
    “若曦这个名字就不改了，我挺喜欢曦这个字儿的，清晨的太阳光，我希望你永远是太阳。”
    宋若曦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快到都让人看不清她眼睛里的惊喜。
    顾棠想过的，考虑到上辈子她的处境，这应该是个怀疑一切，非常自卑敏感的孩子。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让她安心，就不用事事都要问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了，总之先帮着做主，让她觉得有人重视她，有人可以依靠就行。
    顾棠又道：“叫你过来说，是因为我不是表演型人格，我怎么想的，对你的安排，不想让外人知道。”
    刚才如果是惊喜，这次就是开心了。
    宋若曦轻轻嗯了一声，心脏分外有力的跳动，充足的血液让她的面颊稍稍带上了一点粉红。
    是外人。
    那些对她不好，会嘲笑她讽刺她训斥她的人——她妈妈说是外人。
    宋若曦嘴角翘了起来。
    顾棠道：“咱们回去吧？等手续办好，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那边交涉完毕，户籍处的民警很快叫她们去办手续。
    先是各种电子指纹按来按去，然后又重新办了身份证，换了新的户口本。
    顾棠又多出了三百块，办了加急的身份证。
    赵青婷一样不甘示弱，一样办了加急的身份证，还跟康明珠道：“等身份证出来，咱们再去办护照，寒假出去散散心。”
    这种时刻，就只用微笑就好了。
    说是微笑，赵青婷看见的只有嘲讽，她道：“我送你们回去吧。后备箱里还有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多谢。”顾棠客气回应，道：“她的东西在家里，你顺便带走。”
    赵青婷开车，新出炉的康明珠坐在了副驾驶，一开始赵青婷倒是挺想说话的，她特别想炫耀。
    从她的志向是嫁入豪门其实就能看出来，她挺虚荣的，憋着不就是锦衣夜行？
    这她可受不了。
    不过顾棠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去了，“专心开车，你身边坐着的是你十几年才找回来的亲生女儿。”
    顾若曦不知道为什么，她笑出声来了，然后又掩饰一般把头低了下来。
    她真不是故意的。
    很快到了顾棠家里，赵青婷下车，没打算动手，笑眯眯地看着顾棠，道：“她东西不多，三个大行李箱，主要是没什么书，都是些衣服，这孩子挺浪费的，每年都要换新衣服。”
    “我——”没有两个字说不出来，顾若曦急红了脸，想解释是为了跟她对着干，但是现在有了亲妈，她肯定不会这么搞的。
    但是情急之下，她最后只说出来跟赌气一样的话，“我能一辈子不穿新衣服！”
    顾棠完全没把她当外人，就跟没听见赵青婷的挑拨离间一样，“我提两个箱子，你提最后那个，沉不沉？”
    顾若曦一下子就不慌了，她重重地点头，觉得自己手里提着的就是全世界，她挺起胸膛走在了顾棠身边。
    赵青婷跟在她们身后到了四楼。
    顾棠一进去就把箱子放到了地上，指了指客厅的四个大纸箱子，“书多，你开的suv，后备箱应该能放下。”
    “你——”赵青婷傻眼了，这纸箱子虽然有把手，但是让她提东西？
    她跟康明珠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形势不太妙啊。
    顾棠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让我送你不成？”
    赵青婷挺有脾气的，被顾棠这么一激，她直接就道：“来，明珠，咱们一起提下去。”
    箱子的重量差不多都在二三十斤，两人一次就只能提一个下去。
    赵青婷挺想让顾棠帮忙的，但是她觉得只要她一开口，顾棠就来来一句：“你也不没帮我们？”
    康明珠一样没说话，她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她的预料，所以再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之前，她打算先沉默应对。
    来回搬了四趟，到了第四趟，赵青婷心里那点气儿早就泄了。
    她坐在车里，手臂因为用力过猛都有点发抖，这个状态开车就是拿命去赌了。
    新出炉的母女两个一阵沉默，康明珠咬牙切齿地想：她用的都是我的旧东西！我用的是新的！
    楼上，顾棠给顾若曦冲了一包巧克力牛奶，然后道：“咱们这两天事情挺多的。”
    她拿了她的日程表出来。
    “中午我叫了收旧家具的人来，把康明珠用过的家具处理了，墙纸也应该是今天到，我选的清新绿。你屋子不大，十平米一天就能贴完。”
    “明天早上我去见你班主任，咱们一起去。把你换名字的事情说一说，再给她留个手机号，以后有事就是联系我了。下午咱们去买家具。后天去给你买两件过年的新衣服。”
    “然后我先带你去附近逛一逛。”
    “你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就先不去见了，等咱们先熟悉再去见他们，你说呢？”
    顾棠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中午吃米饭，我做个番茄鱼，再炒个香菇菜心。你有什么忌口的？”
    她穿过来都一个礼拜没下厨了，这还是开荤第一顿饭，非常有纪念意义。
    顾若曦沉默了5秒，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成绩不好，我常年考二三十分的——”
    还有一句我以后会努力的，她不太敢说，以前她每次说这话，换来的都是训斥。早就形成条件反射了。
    顾棠的微笑显得有点神秘，“这个不用担心，有我在，你怎么也不可能考二三十分的。”
    她可是高考必状元的人啊。
    就是猜题，她也能给她猜到一本线的。
    不过为了表示对知识的尊重，在她的知识广度没扩充起来之前，就先不猜题了。
    第379章 被嫌弃的假千金的妈妈
    顾若曦有点迷糊,等反应过来顾棠已经进了厨房。
    她左右看看，这房间真的不大，跟她以前相比,客厅没她卧室大，小卧室也就是洗手间的大小,但是——特别暖和。
    顾若曦站起来也往厨房去了，那声妈自然而然就叫了出来，“妈,有什么我能干的？”
    顾棠手下就没停的,“你先看看吧,我猜你以前是没干过活儿的,先看看再说，熟悉一下咱们家东西都在哪儿放着。”
    “嗯！”顾若曦重重地点头，那个“咱们家”让她又开心又心酸。
    顾棠继续道：“你有点瘦了,我看你至少168，体重有八十斤吗？我得给你好好补补。咱们也慢慢来,一开始不能吃太滋补的东西,也不能太油腻高碳水这么来,不然长的就是肥肉了。”
    “我也想结实一点。”顾若曦声音挺大的，顾棠觉得稍微带了点刻意,不过没关系，慢慢就熟了。
    “这个巴沙鱼就还行。含水量高，没有脂肪，蛋白含量也没其他鱼高，总之对身体虚弱的人来说，是开始补养的第一步。”
    “我以前……总是没法按时吃饭。”
    顾若曦小心翼翼，极其隐晦地告了个状,等着顾棠的回应。
    顾棠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个，她道：“赵女士吧，是个十八线艺人，从小养成的不吃饭的习惯。不吃粮食脑子就会变笨的呀，大脑只能利用葡萄糖，记忆又跟氨基酸有关系，所以为什么专家说要均衡饮食呢？她是没得救了，但是你还上学呢，我觉得你成绩不好，可能也跟这个有关。”
    顾若曦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那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然后好好学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今天的米饭顾棠是蒸的，相对来说更软一些，也好消化。
    等东西准备好，鱼片腌上，两人又一起出来，顾棠还拿了个柚子，道：“去洗个澡？柚子叶不好买，咱们用柚子皮代替，去去晦气。”
    这太有仪式感了，而且把她以前的生活都归结于倒霉——可不就是她倒霉吗？
    顾若曦又嗯了一声，打开箱子拿换洗衣服了。
    顾棠又装作不经意来了一句，“这两天你先跟我睡，小卧室收拾好了你再搬进去，我给你全换新的，别用人家用过的东西。”
    康明珠已经成了别人，顾若曦心里的安全感一点点涌了出来，她真的太高兴了。
    她甚至觉得前头十几年过得不好，就是为了今天的幸福。
    水龙头底下，她放心大胆地哭了一场。
    “我一定听话懂事，做个孝顺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