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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119节

      闻玖嘴角抽了抽。
    他很想拍拍自己的脑袋,昨日为何去跟连字都不认得的皇子计较,非要去招惹他,这位皇长子什么都不懂。
    闻玖告退后,闻歌在另外几人身上看了看:“你们都不知道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是什么意思么?”
    几个摇摇头。
    崇明宫逐渐安稳下来,开蒙后,杜君也偶尔来给他们上几堂课,他为人温和亲切,兼之长相实在过于耀眼,在宫学里也是极为受推崇的。
    很快就到了钟萃的生辰。
    钟萃十六入宫,如今也不过是双十年华,在入宫前,年年到生辰时,王嬷嬷总是会给她做一碗长寿面,入宫后,做长寿面的换成了芸香,她已经好几年下厨为她做长寿面了。
    刚起床不久,芸香便端了长寿面来:“主子快来尝尝。”
    长寿面看着与往年相差不大,芸香要照顾她的起居,一年才进膳房一回,便是不够精致也实属正常,钟萃是不挑的。
    她慢慢用过了长寿面:“不错,可想要什么赏赐?”
    芸香只抿嘴笑了笑,收拾好碗筷后,她用挑了一身华美的衣裙来:“今日是主子生辰,合该穿得漂亮些。”
    除开衣裳,她挑的首饰也尽是各色珠宝,配着华丽的绒花,生生把钟萃打扮得异常明艳。
    钟萃扯了扯袖子,有些不适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今日怎的这般浓重。”
    芸香卖了个关子:“主子到时候就知道了。”
    待黄昏后,钟萃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坐在马车上出了宫,到宫外一处宅子才停下。
    “这里是…”
    下人们推开门,引着她进了府上,绕过廊下、廊桥,在一处楼阁上停了下来,楼阁建在高处,四下满是花草遍布,还带着星星点点。
    钟萃回头要问,方才跟在身后的婢子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刹那,各处高挂的宫灯亮了起来,淡黄的暖光给这处神秘又优美的地方添上了一层光芒,头上,火花绽放。
    “喜欢吗?”
    花丛中,天子锦玉白衣,仰头看着她。
    钟萃垂下眼,轻易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满含笑意,一身气势在此刻尽数卸下,格外温柔,暖光打在他身上,星光点点,宛若降世的仙神。
    钟萃心头一动。
    此处没有高朋满座,但低头却是灯火阑珊。
    第184章
    钟萃心头蓦然一动,又很快回了神。她依在高处,朝天子屈膝福了礼,模样恭敬:“臣妾见过陛下。”
    她回道:“臣妾自是喜欢。”
    钟萃是喜欢的。
    女子都钟爱漂亮唯美的东西,钟萃也是女子,也不例外。
    她又拜谢福了福身。
    闻衍眼中有些可惜。
    “你喜欢就好。”
    这座府邸和里边所有的东西都是特意布置过的,等头上火花燃过,闻衍走上阁楼,同钟萃并排在一起。
    他难得穿了一身白衣,头戴玉冠,同明艳的钟萃在一处,便宛若是金尊玉贵的一对璧人。
    闻衍讲起这座府邸的来历:“早年宫中不安全,东宫被安插了许多人监视,朕外出时,便命人在外边购买了一座府邸,用来平日下榻之所。”
    这是天子第一次同人说起从前的事。
    先帝时期的事,当今还是太子殿下,那些年京城尤其不安宁,各家警惕防备,对早年的事也讳莫如深,便是提也只字片语,何况是当今主动提及。身为当事人,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当年那些事的前因后果。
    这座天子私宅,除了身边伺候的心腹知晓外,外人一概不知,钟萃是头一个由天子本人领进门的。
    对外,府邸门匾上是黄府,除了杨培对主家的身份知道,平日管理府邸的管事们都只知道主家黄府是商贾,老家远在南州,这京城的府邸太远,主家难得入住,只请了人打理照料。
    黄府中伺候的,除了管家和几位管事,婢子下人并不多,是以整座府邸格外宁静了些。但此时这份宁静在如此美景的衬托下又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仿若是置身在优美的山谷之中,眼前是星光点点,耳边是鸟语花香,叫人忘俗。
    此等风景心情,倒十分适合谈心,在花前月下互诉衷肠。
    闻衍让人准备这一场,就是准备好生说一说话。
    闻衍堂堂天子,向来是发号施令的人,只有他开口命令别人的份,更从来没学会说软话,把自己的心思剖析给第二个人的。
    这是他第一回 要对人说心里话,哪怕早在心里已经练习过数回,但当真正要开口的时候了,闻衍心里却紧张起来。
    他面色如常,如同平时一般叫人看不出丝毫情绪,但心里异常紧张,这样的感觉在天子这里还是头一回,便是当年夺嫡,坐上皇位时,他的心情都异常平静。
    自他被立为皇太子起,闻衍就知道自己总有一日会坐到龙椅之上,哪怕这中间出了一点岔子,闹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但这份感觉无一日变过,而最终,他也如愿的拿回了自己的东西,登上大宝。
    但现在他要把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主动的讲出来,要敞开自己的心扉,这对于擅长掩饰,不轻易叫人看出心思的帝王来讲,更是难上加难的事。
    闻衍深深的吐出口气,抿了抿嘴,缓缓张嘴。
    “不知道明霭在宫中如何了?”
    钟萃先开了口。
    闻衍要出口的话被打断,一时显得有些懵。
    在钟萃眼中,天子任何时候都是沉稳庄重,游刃有余的,他难得滞缓,钟萃只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陛下天子之尊,总是不愿别人瞧见这一面了的,钟萃向来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她轻声解释:“今日出宫时走得匆忙,没有跟他说上一声,现下天色也不早了,明霭夜里离不得人,怕是会闹起来,两位嬷嬷哪里劝得动他。”
    闻衍轻轻颔首。
    他那些准备了的话被打断,一时就说不出来了,闻衍不若钟萃这样担心,宫中留下的嬷嬷、宫人无数,还有太后坐镇,皇长子如今都开蒙进学了,哪里还这样离不得母亲的。
    天子幼时,如同皇长子这般年纪,早就独自带着宫人居于一室了,除早晚给高太后请安,平日读书进学,行事风度都有模有样了。
    慈母多败儿。
    天子下意识要说这句,但一对上钟萃,下意识把话吞了回去,今日是她生辰,他也不愿惹了她心中不悦的,“他如今进学了,应该学一学皇子的行事,只是几个时辰见不到,宫中有太后在,他在永寿宫是不会受委屈的。”
    他们出宫前,皇长子就被送到永寿宫,在高太后眼皮子底下看着。高太后上了年纪,越发心慈手软,对这个长孙的溺爱比贵妃还甚,天子生怕皇长子与高太后接触久了,被宠得不学无术,无法无天,便让他们祖孙隔三差五见上一回,这次也是他要带着贵妃出宫,这才把人送过去请高太后帮忙照顾一二。
    钟萃当然知道明霭在永寿宫不会送委屈,但她极少跟他离这么久,如今都出宫了,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她轻轻颔首,表示理解。
    闻衍微微松了口气,先前被压下去的心思又浮现出来。
    这座府上的布置已经准备多日,每一处皆是精心,花费了许多功夫,何况今日的气氛实在难得,要是换个日子,恐怕有些话就不容易说出口了,闻衍生了重新提及的心来。
    先前他要说,被钟萃先一步打断了,闻衍便不准备再酝酿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宫?”钟萃仰头看他。
    又一步先开了口。
    “回去?”
    闻衍是打算带着她住下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闻衍两次要出口的话都被打断,要说的话就跟说不出来了,他只得歇了这个心思,转头说起了其他:“城中今日有一年一度的灯火节,通宵达旦,昼夜不停,你可想去看看?”
    钟萃是想去的,京城一年中有许多的节日,外边很是热闹,钟萃从前在江陵侯府时,很少也得了穆氏应允出门,反倒是三姐钟蓉跟四姐钟琳在节日时经常出门。
    等入宫后,后妃们日日在皇宫中,更是不能出宫了。
    钟萃很少看到这种热闹的场面,但她从前听过钟蓉两个说起过许多回,钟蓉两个知道她们这些庶女出不了府,故意在她们面前提及外边的热闹繁华,说起外边的好,故意叫她们羡慕,以此来达到她们炫耀的目的。
    钟萃对她们说的外边的热闹也是十分向往的,但她不想让钟蓉如愿,知道她确实心里向往,只能装作没听见。
    钟萃心中意动,但还是有些迟疑:“要是去看灯火,回宫是不是就晚了。”
    宫中到了时辰就落锁,陛下亲自出面,下边自然不敢拦,但钟萃觉得太过麻烦了些,宫中夜里本就安静,这样的动静可不小,很容易就传到后宫娘娘们的耳里,叫她们知道他们出了宫。
    夜里有些风大,闻衍从下人手中接过披风给她披上,贵妃心思细腻,做事中庸,不冒进出头,也不过分低调,这些闻衍都是知道的,“你是贵妃,就是出格一二也无妨,性子太软在宫中却是行不通的。”
    换个人有钟萃这样的受宠,只怕早就张扬起来了,宫内宫外都传遍了,甚至还有大臣们谏言,先帝时期,苏贵妃宠冠后宫,为了她频频破例,偏生苏贵妃张扬,引得御史们经常上奏参本。
    钟萃册封为贵妃后,除了一开始的册封旨意让大臣们不满,到如今却是无人上折,皆是因为钟萃低调稳重,从不张扬,大臣们也抓不到她的小辫子。钟萃的稳重天子十分满意,中宫与宠妃不同,宠妃能骄纵,但中宫却不能任性行事。
    但
    闻衍又不想见她太过稳重懂事,少了些鲜活,他不是先帝,贵妃也不是苏贵妃,钟萃骄纵一点也无妨,他能护得住她。何况他相信她是有分寸的。
    钟萃谨小慎微惯了,她听天子让她出格一些,此处又没有外人在,钟萃朝他高高仰起头,露出一抹很是嚣张的笑来:“这样吗?”
    闻衍当真仔细看过,抬手抚上她的眉眼,很是客观的评论:“不像。”
    被宠坏的贵女们眉心都有一道遮掩不住的戾气,高高在上,但她没有,她的这一双眼澄澈清明,几乎能一眼望到底,只凭这一点就能判断出来。
    几乎所有跟贵妃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她的性子。
    钟萃就是模仿了一下那些贵女们骄纵的模样,自然是不像的,她抿嘴笑了笑,小手拉着他的半袖。
    她难得卸下心房,不再谨慎防备,叫闻衍心头都一动,说出的却是:“要去看灯火吗?”
    钟萃最终还是去看灯火了。
    他们下了阁楼,杨培带着婢子们提着灯笼守在下边,见他们下来,一行人在前边带路,很快就引着他们出了府。
    外边黄管事已经安排好了车马,他在黄府多年,办事一向谨慎,哪怕前些日子突然有人持着主家信物登门,吩咐他在府上安置,黄管事也没有任何质疑。黄府对外是商贾之家,但黄管事在府邸伺候多年,对主家的真正身份虽不知,却也知道绝不是商贾这样简单的人家。
    这府上的一应用度添置,以黄管事的眼界,哪里是寻常商贾之家能用得起的,但主家既然隐瞒身份,想来这身份就不能对外人道,黄管事还想在黄府当差,便是心里有些猜测,也憋在心里,从不对外说上一句。
    正是他这份守口如瓶,早年主家下榻时他连近前都不行,现在已经能侍奉左右了。等见到主家的老爷夫人出门,那般矜贵的人物一出现,黄管事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了。
    黄管事亲自搬了台阶来,“老爷、夫人请。”
    出门在外,钟萃倒也没纠正她,先一步登上马车,闻衍随后进来,很快马车就往城中最热闹的地方驶去,又停在了醉春楼门口。
    钟萃来过这醉春楼一回,在醉春楼门匾上看了看:“怎么在这里。”
    闻衍站在她身边,扶着她往里边走:“今日城中灯火节,外边人来人往,到底是夜里,不好去受挤,我们在醉春楼里看也是一样的,还能看得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