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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采纤又一早赶回来磕头,婉玉想了一回,道:“先不传饭。”把采纤叫到跟前嘱咐了两句,然后起身到了暖阁里。只见双生女已穿戴妥当,婉玉仔细打量,见这姐妹俩虽长得一模一样,但梅燕回观之活泼,梅燕双则多两份忧郁之气,又见梅燕双显是晚上没有睡好,眼底微微发青,不由心中一软,暗道:“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子,不知事情深浅,我又何必跟他过不去呢,若是她认了错,我便罢了,立威这档子事儿本也不急于一时。”
梅燕回一见婉玉立时站了起来,迎上前道:“妹妹早,昨儿晚上睡得好极了。”说着用眼去看梅燕双,心道:“过了一宿,婉玉的气也该消了,我从中说和说和,这一层的事也就揭开了。”想到此处刚要开口,却见婉玉看着梅燕双道:“昨儿个的事儿你想好了没?我就问你一句话,昨天的事儿是不是你说错了话?你若跟我认了错,我便全当你没说过便是。”
谁想梅燕双因晚上做了噩梦正是满腹委屈颓靡,心中正暗恨婉玉,本有心认错,但听婉玉这一番说辞新情旧绪涌在一处,心头灵机一动竟拿了帕子蒙住脸大哭道:“你!你欺负我!我再不在这儿住了!妹妹,快收拾东西,咱们家去!”哭着起来便要往外奔,众丫鬟连忙拦住。
梅燕双仍大哭,又偷眼去瞄婉玉。梅燕回与她是双生女,正是心有灵犀,忙上前去扶梅燕双,口中道:“好姐姐,你怎哭起来了,这让婉妹妹多为难,快将泪收一收罢。”说完对婉玉道:“大过年闹成这样也不好,姐姐有错,我替她跟妹妹赔罪,妹妹你大人有大量,这档子事儿就休要提了罢。”心想:“婉玉毕竟是过继来的,在梅家时日尚浅,跟大伯大娘又有多深的情谊呢,只怕她是瞧着面子上不好看,才想挣回一口气罢了,怕是她也不敢闹大,我从中穿针引线,替姐姐认错,既给了她脸面,又不至于让姐姐难堪,两相得宜。”因而又道:“都是亲戚了,妹妹又何必说出绝情的话?就当是咱们小姐妹之间闹着玩的,随它化成一缕青烟去了。”
婉玉气得怔了,万没想到那双生姐妹竟会倒打一耙,反倒显得她成了心胸狭隘的恶人,手不由死死捏了拳,心中冷笑道:“你们姐妹俩的如意算盘,想瞒天过海呢!若不将这事料理清楚了,传扬出去,我如何在梅家名正言顺管家,全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怎能心甘情愿听我之令,我还如何在宗族和亲戚间立足?”先凝神一想,扯了怡人来低声道:“看住这两人,万别让她们出去。”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梅燕回忙叫道:“妹妹你上哪儿去?”
婉玉回过头道:“我去请你们亲大伯、亲大娘去!既然旁的亲戚不容我,我就求他们做主!”说着便往前走。
梅燕回急得直跳脚,偏生丫鬟扯住了不让她出门,梅燕回挣道:“你们扯着我做什么?还不快拦着你们家姑娘,非要闹大了才高兴?”
怡人走上前道:“姑娘快莫急了,等待会子太太一来,事情就全了结了。”
梅燕回啐道:“本是姐们儿间的玩笑,又怎能当真了,莫非你们家姑娘没教过你息事宁人不成?还不快快松手!”
怡人冷笑道:“适才姑娘话里话外偏袒双姑娘,只怕也不是息事宁人做派。”说完再无二话,只命小丫头将这两人牢牢看着。
且说婉玉提了裙子一路跑到正院当中,此时梅海泉和吴夫人正在房中用饭,婉玉也不等人通传,一径跑了进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扑到吴夫人怀中,只唤了一声“娘”,便抽泣起来。
梅海泉与吴夫人登时吓了一跳,但见婉玉连斗篷都未穿,浑身冻得发凉,待一抬头更是满面泪痕,不由又是一惊,忙询问发生何事。
婉玉抽抽噎噎的并不搭腔,过好一阵,方道:“昨儿个晚上,住在我房里的那两个女孩子,在背后编排我不是,双姐儿说我是柳家小妾生的,攀高枝儿才到了府里……还说我是外人,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我听了心里难受,便出去问她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问她话她也不理不睬的……因为夜了,我也能忍着气回去,流了半宿的泪儿,今儿个一早又去问双姐儿,谁想她反说我不是,说我欺负了她,闹着要家去……她的妹妹也偏帮着她……我……我只能来求爹爹和娘亲……”说着又滚进吴夫人怀里哭了起来。
梅家二老素对婉玉的话深信不疑,听闻此言,吴夫人怒道:“你怎不是正经主子了?你若不是主子谁还能是?那两个小姐妹看着文文静静像是安分守己的,想不到背后竟然这般嚼烂舌头。”说着见婉玉哭得伤心,连忙安慰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天气冷,别弄坏了身子,待会子我让丫鬟给你端一碗滚热的乌鸡汤来。”
梅海泉将下人都挥退了,拧了眉头道:“什么霜姐儿、雾姐儿的,是什么人?”
吴夫人道:“就是你三堂弟家的那对儿双生女,唤作燕双、燕回的。”梅海泉素不理内宅之事,“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婉玉流着眼泪道:“如今这般,我活着也无趣,珍哥儿不在身边儿,守着爹娘还让旁人嚼舌头,别的房只怕是和这两人想的一样,都不认我呢,都觉着我是攀高枝儿来的,不是梅家的正经主子,若是如此,我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吴夫人亲自端了汤来,婉玉也推了,只在她怀里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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